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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呢?或者万一你找到了他,他不同意……”
“没有万一。”顾司远再次打断他。
徐青沉默片刻,没有再继续问,默默把卡收了回去,又掏出两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票,“明天有空吗?和我去看演奏会。”
“徐青。我一个老男人,没什么值得留恋。而且你也不用为我给你的那点钱而有负担,那是你帮我做事之后的报酬。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顾司远不可谓不苦口婆心。
“顾辰飞。”徐青生硬地说出了一个名字。
“什么?”
“顾辰飞独奏音乐会。”徐青把票递给顾司远,“他是我们琴舍的大股东。他要开音乐会,老板给了我们员工一人两张票。开始我是觉得他的名字和辰先生比较像,就去找了他的演奏视频。我见过辰先生演奏,他们虽然长得不像,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演奏的时候像极了。”
顾司远接过,盯着票面上的宣传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走了。”
徐青没有等顾司远的回答,飞速下车,奔上楼,他知道,顾司远一定会去,那也算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吧?
第四章 无尽空虚
顾司远只从徐青口中说过一次,但没亲眼见过辰年抚琴。
辰年家的茶案旁的确摆着一床琴,但是那更像一个昂贵的装饰。
他怂恿过辰年,辰年兴趣缺缺,几次都被他糊弄过去。后来辰年受伤,搬到顾司远家,就更加没机会动琴。
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顾司远只能把之前的记忆掰开揉碎了再一次回顾,然后一遍又一遍地质疑自己,他爱上的辰年,到底是骗子制造出的一个虚拟幻影,还是真实存在的人。
昏暗的房间中,只有电视闪着刺眼的白光。
画面中,辰年被绑在医疗椅上,有种脆弱的美感。
“……既然条件都谈好了,开始吧……”
他说话语气那么温柔,却总是让人无法违背他的意思。
针管穿透他的腺体,他额头上的青筋爆起,死死咬住口塞。疼痛让他的眼眶瞬间充盈,随着难耐的呜鸣,泪水从睁着的眼睛中滑落。
顾司远死死盯着输液管中缓慢流动的液体将存储试管慢慢填满,从裤子口袋中摸出一个鼻息,狠狠嗅着里面传出的味道。
Omega的信息素由他的鼻腔直冲大脑,刺激得他浑身哆嗦,不由自已地露出他尖锐的虎牙。
可笑的是,没有腺体可以供他咬。
顾司远抬起手,咬住了自己的大臂,刺痛只在一瞬间,Alpha自身分泌的信息素有麻醉的作用,他感受不到快感,也感受不到痛楚。
当他松开自己的下颌,只留两个血洞,残留在臂膀之上。
空虚。
只有无尽的空虚。
顾司远就这么躺在沙发上,任由自己的鲜血浸染了他的半个衣袖,这才爬起来,打开茶几上的医疗箱,熟练地给自己消毒止血,贴上愈合贴。
他手臂上的咬痕比比皆是,而这次的地方,跟上次结痂未掉的咬痕太近了,顾司远在消毒的时候不小心蹭掉了血痂,痛得他“嘶”了一声。
视频中的辰年也晕了过去,镜头剧烈晃动,顾司远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看见人被自己抱起。
那是什么感觉?
顾司远回忆,好像,那个人一碰就会碎掉。
那一次,顾司远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痛苦和害怕。
他看着手中的鼻吸,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究竟是多狠的一个Omega,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抽信息素,但如果他真的狠心,为什么还有给他们留下这样的东西。
他去做过检查,他的生化指标并没有显示任何被标记的指征。
于是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让他放心,像他这样的情况不是特例,偶尔也会出现Alpha没有进行标记行为却对依恋某个Omega的信息素,但这种依恋更像是Alpha为了精准捕捉目标而产生的现象,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很快这样的依恋就会消失。
他问医生,有没有戒断药物。
医生答:又不是病,怎么可能有药物。
然而有缓解症状的方法,前提Omega答应配合进行治疗,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双方的逐渐减少见面的频率,直到症状完全消失。
顾司远试过,都是放屁。
他尝试过把鼻吸放进设定好开锁时间的箱子,但在砸坏了六个箱子以后,他放弃了挣扎。
那不是戒断,是凌迟。
顾司远抬手关掉了这段他看过无数遍的视频,握紧手中的瓶子。
不知道,这个鼻吸能用多久?
在用完之前,如果还不能找到辰年,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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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演奏会开场就剩10分钟,顾司远还是没有出现。
就在徐青以为自已要空等,他出现了。
徐青第一时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顾司远,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顾司远看上去很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徐青迎上去,扬起甜甜的笑,“司远哥,你来啦?”
顾司远把手抽了出来,撸了一把他的头发,“不想笑就别笑,很难看。”
说完自顾自走进音乐厅。
徐青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急急追了上去。
音乐厅的大堂中,挂着顾辰飞的巨幅海报。
乍一看,他和辰年长得并不像。
顾辰飞眉眼精致,气质明媚又自信,跟辰年的内敛大相径庭,但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眉眼中都透着一股温柔的韵味。
顾司远仔细看过他所有的履历。
他是南淮有名的天才琴童,3岁就能在琴上拨单的旋律,5岁开始系统学琴,10岁第一场公开演出,就能弹奏《离骚》、《平沙落雁》这样的大曲子,11岁,开始和乐团合作演出,虽然欠缺沉稳,但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瑕疵。12岁考上南淮最好的音乐学院,演奏专业毕业后,立马继续读了音乐学的博士,如今才刚刚22岁,不仅是业内公认的最有潜力的Omega琴师,同时成为了音乐学院最年轻的老师。
他的演奏会,虽然不是座无虚席,但也是人头攒动。
顾司远不懂琴,也不怎么听得明白琴音乐。
但是在他看见顾辰飞入场的那一霎那,他就明白徐青说的像是什么意思。
他太熟悉辰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辰年的举手投足,根本就不像一个救助中心能养出来的孩子。
他会根据不同的场合衣服变换适应的走路姿态,举杯握手永远在最适宜的高度,点头鞠躬也能恰到好处地表示谦和。
就跟顾辰飞一样,他上台的步态是那么优雅,微微鞠躬表示感谢,脸上的风采却告诉在座的观众,他不可小觑,面对观众坐下,他抬手起势,手臂停顿是那么有力量,右手拨动琴弦,琴发出的清亮的声音又和他的动作又是那么吻合。
这就是大家族几十年培养出来的孩子,被家庭教育潜移默化地浸染,就连行为举止都在不知不觉中统一了调子。
一场两个小时的独奏会,顾司远听不进去一点。
他脑海中的身影,仿佛和台上的这个重合。
从个人主观情感上看,他几乎认定,辰年就是顾家人。
但是他没有客观上的证据,一来,顾家为大众所知的孩子中并没有辰年,二来,逻辑上他们也不能把自己家十多岁的孩子扔到南淮。
熬到演出结束,顾司远立马站起来。
“司远哥?”徐青叫他。
“有签售会吗?”
“好像有。”徐青给他指了指方向。
“你在这等我回来,别乱走。”吩咐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顾司远跟着队伍挪动,终于来到了顾辰飞面前。
他低头签字的样子,几乎和辰年一模一样。
“您好。”他抬起头微笑着和顾司远打招呼。
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是那么相似。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