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 作者:孤注一掷
第39节
他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得温柔,仿佛春月的辉光,倾洒在朦胧的林间。仿佛完美无瑕的璧玉雕铸的玉人,忽而有情。
再是清贵优雅不过的世家公子,此刻却慢慢席地而坐,侧靠着墙壁。那清浅溶溶的笑容,就像是靠着相思入骨的心上人。
天上的月光透过窗棂,交织在地面上,却不及他眼中的清澈澄明更美好。
沁凉冷静的声音,似乎也染上几分温润脉脉,轻轻地说:“远处好像有人在放烟花。”
烟花的声音很远,这里根本看不到,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他的神情却并不寂寞,甚至微微的安心满足:“你看不到是不是,没关系,等一切结束,我会给你放很多烟花。”
他的眼里像是有一条温柔的河流,徜徉着某个人。
“是不是好奇,为什么今天我什么也不做,有这么多时间陪着你?”
他浅浅的笑:“因为今夜是除夕。新年快乐。”
他说:“新年快乐,顾相知。”
不过,他心里却明白的,那个人或许并不快乐。
“把喜欢的人囚禁起来,即便是我,也觉得这是不值得原谅的混账。”
他轻轻地说:“你现在可以讨厌我。但我,只是想保护喜欢的人。这是世界上最邪恶最疯狂的几个人,互相之间的博弈。你卷入其中,会被撕得粉碎。”
沉默。
他轻轻一笑:“是不是很像狡辩?可是,我不会后悔。姐姐已经消失了,我只剩下你了。不能,让你也消失在人心的恶意推搡下。”
“微生浩然说那个人不是有意,害死姐姐。说他不知道落花谷会这么做。我不在乎。我只知道,逝去的无法挽回。”
他说:“你也是,顾莫问也好,鹤酒卿也罢,他们并没有我爱你,他把你放到玉门关,明明那里那么危险,鹤酒卿还让你跟别人走。我不会。”
林照月的眼眸弯成温柔的弧度:“哪怕一点点危险,我也不想你入到棋局里。就算做个混账,就算被你讨厌。”
沉默,更久的沉默,外面的一切灯火都消失了,室内只有器皿折s,he的一点月光。
良久,黑暗里听到极轻的声音:“喜欢你。我很……喜欢你。”
“林照月很喜欢顾相知。”
“求你相信一次,一次都好。”
“喜欢得,快要死掉了。”
……
容辰坐在高高的钟塔上,一个一个将所有的烟花放完。
他托着下巴,两腿无聊的晃啊晃。
今年过年,父亲不在,二哥也找不到,还不在山庄里,他好慢放完烟花,可是时间还是很早。
除夕是要守岁啊。
唉。
容辰叹口气,搂住身边的暮春,轻轻蹭蹭小鹿的脖子:“谢谢暮春陪我。今年真冷啊。我又大一岁了。长大,一点也不好玩。”
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孤独。
“暮春,我们对二哥再好一点吧。我还有你陪,他一个人一定很孤单。”
少年弯着眼睛笑起来,呵出的气是一团团白雾,让眉眼的笑容显得天真温暖。
小鹿偏着头,shi漉漉的眼睛轻轻呦一声,主动蹭蹭他的脸。
……
闽王回了洛阳,敬献了一堆有的没的,奢侈或是好玩的物件,自然也有美人。
很快,赶着年底被言官参了一本。
洛阳的大家依旧好脾气,护弟心切,轻轻责问几句揭过。美人自是退回去了,礼物不好不收。此后,却是大加赏赐弟弟。
不等朝臣气急,皇帝先叹气自陈己过:“朕孤家寡人,亲近的就这么一个弟弟,也是岁余未见,他不过一点心意,也是为了朕。与其说他,不如还是责问朕身为兄长的过失。”
皇帝对闽王的宽宥,众所皆知,眼看过年了,大家也都忍了。
再说,怎么也是自己干生气,闽王那跋扈狂妄的做派,便是有人撞死在他面前,他也是看也不看的。
只得感叹,幸好他只是个闲散王爷,当年先帝英明,没有昏头让他继位。
不过,有人想起:“当初谁能想到今日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听说,闽王小时候是被叫做宸王的。这个字,可不就是说明有储君之兆。
但这事想想就罢,可不能提。
皇家过年也是各种忙活,不外乎祭天祭祖,宴请群臣。
喝醉的闽王早早退了场。
洛阳夜下,宫内御道骑马的,也就只有他了。
身后拥着御赐的上百个铁甲护卫,沉默如同影子。
他的嘴里斜斜叼着一枝粉色夹竹桃,似醉似醒的潋滟眼眸,放空又多情,望着天外的明月。
回了宫外的王府,闽王遣散一众人离开,说是要醉里赏月,学古人泼墨做诗。
然而,下一刻就倒在榻上,无声无息睡着。
只是很快,影子里微微一动,走出来一个穿着闽王衣服的男人。
他生得一张俊美如仙的面容,有些像传说中的鹤仙人。但那双眉眼却冷漠桀骜,带着一种颇为凉薄的杀伐之气,纵使一双桃花眼潋滟有情,也像是人间黑暗罪欲化身。
他轻轻挥袖,庭院空灵的月光便变成一片灿然怒放的粉色夹竹桃河流。
钟磬坐在虚幻的夹竹桃枝上,望着天上的明月。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个人,可我不记得你是谁?”
他笑容轻薄恣意:“不如你告诉我,你是谁?”
轻轻吸一口气,满庭粉色的毒雾汇聚他的鼻息,在朦朦胧胧的虚幻里,好像看到一片星光苍穹。
梧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作响。
有人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头靠着头,轻轻地说:“等你想起来,就知道了。”
那个声音真好听啊,像是带着一点笑,不知是无奈还是纵容。
……顾兄,黄泉碧落,切莫辜负啊。
……他还在等我想起来,我想起来了,顾矜顾矜顾矜……
他微微睁开眼,眸光濛濛虚幻,脸上流露出一个稍显志得意满的笑容:“是叫顾矜啊,我还以为叫夹竹桃呢。你最好也这么喜欢我,像我想着你一样想着我,不然等我找到你,一定好好欺负你。”
……
今年除夕,顾矜霄和鹤酒卿是在澜江过的。
毕竟家大业大,即便顾相知未找到,他也要回白帝城的。
否则,若是城主不在,城内所有人都不能安心过个好年。
白帝城并没有任何宵禁,除了依旧最高的三殿不能进以外,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整夜游玩。
城内的烟花放了一夜,全是神龙坐在玉龙衔月上,利用天地灵气和y阳之力不同的配比,制造出来的,无污染无残留烟花。
神龙大人玩了一夜,很是尽兴,澜江的人也很兴奋,除了后半夜好像有点吵,烟花都放进梦里来了。
顾矜霄完成露面任务,回到端月殿前的广场。
一半黑暗,一半月光如霜。
白衣的鹤仙人站在那里,黑暗里也像在发光,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月光消失飞升。
他的眼睛依旧蒙着白纱,微微仰头的动作,像是闭着眼睛在感受月光ji,ng华的狐仙。
顾矜霄站在他面前很久,把他每一寸面容都看尽,他似乎也没有发现。
蒙着眼睛的脸上,神情有时候落寞,有时候微笑,像是在体验着此时此刻,众生之情。
“鹤酒卿。鹤卿。”
没反应。
“鹤小白。小白。”
盘旋的仙鹤疑惑的轻轻鸣唳,以为是叫自己。
“鹤仙人。”
还是没有。
顾矜霄的神情微微有些异样,沉默了片刻,那华美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说:
“我爱你。”
像江雾阑珊吹去,拂动白衣仙人的衣摆。
第128章 128只反派
这一年, 玉门关和闽越旧地是两种不同氛围。
玉门关里, 鬼剑像是忽然受了什么刺激, 或者也可以说,因为忌惮的什么人不在了,出动得频率越发多。
江南第一盟损失惨重, 即便有军队在, 但只要他们的人出去,对方总能找到防卫薄弱的地方下手。
眼看商道已经全面停滞,开春后的凋零可想而知, 但盟会高层不知是不是处于某种官本位思想,将消息压了下来,瞒而不报, 只是越发勒令第一盟中各派ji,ng英高手去往玉门关。
这种拿人命填的送死决策,本该受到盟内各派一致反对。可这并不完全是普通的江湖散派,到底沾了一个官和一个权字。
连盟中高层也亲自前往玉门关坐镇,底下人再多想法也不能拿到明面上去反对。
事已至此, 反对不能,只能想办法保全自己人, 让盟会其他不和的派系势力去死了。
第一盟内,暗潮汹涌, 水下一片倾轧,人人自顾不暇, 彼此之间的龃龉更甚。
而闽越旧都, 今岁大雪, 灾害严重,本该是冻死饿死一片。
但是有了白衣教,一切都不一样了。
三位神女一同莅临,降福于教众。
闽越旧国三省,到处传扬着她们的神迹。
听说,白衣教举办庆典活动,请来神灵降恩,化冻雪为米粮,黑土为炭火,以符咒灰烬为神药,所有虔诚信奉白衣教的人,都得以活过这个寒冬。
即便是未曾有灾,未曾受过白衣教恩惠,千里之外地区的人,听说了这些事,也真心实意的赞颂着她们。
只有时刻盯着白衣教的天机楼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比如,闽越当地人就不是所有人都信奉白衣教,也不是人人都买白衣神女的账。
但是,这些不信的人大多数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呢……试一试也无妨……类似的心态,并没有特意去反对。
毕竟,信不信他们也都受到了好处,说出去他们家乡出了这样的人物,还与有荣焉呢。
还有一点,都是乡里乡亲的,周围有人信,别人也不好当众拆台。
大多也就笑笑,私下里嘀咕两句。
等到白衣教势大到天下闻名,周围的人便也会不自觉被影响,将信将疑,唯恐言语有失得罪神明。
闽越之地当然有人死,正常人都知道,符咒灰烬怎么可能包治百病?
但是,不用白衣神女解释,其他人就会站出来说明,死者私下里如何侮辱神明,这不是符咒无效,而是他遭了神谴。
求生欲促使下,便是心有疑虑也没有人敢说,敢多想。
当地官员对此并不关心,毕竟白衣教做的事,是救人不是害人,还能给他省事,提升政绩。
明面上的封地国主闽王,又是不管实事的,人此刻还待在千里之外的洛阳京都,更是毫不在意。
微生浩然看着收集到的资料,狐狸眼里一片冷凝:“所图不小啊。幸好是神女,若是个男人,这都可以起兵造反当皇帝了。”
历史上这样的人也不少,比如五斗米教。
当今虽算不上盛世,传至今上也才二世,还不至于让人太平日子不过,非要跑去打仗。只是江湖尚武,彼此之间厮杀不休,迟早等朝堂稳固了,腾出手来收拾。
白衣教能做的,也就是跟三盟争江湖地位,成为下一个白帝城,后来居上罢了。
微生浩然并不以为意,只是将资料送去白帝城。
他并不觉得鬼剑和白衣教有什么关系,白衣教的人不过是假借琴医的名声,用来给自己脸上贴金背书,利于前期发展罢了。
毕竟,真正叫人亲眼所见,能活死人r_ou_白骨,天下皆传的人,唯顾相知。
之后可没听白衣教敢光明正大说,顾相知是他们的三神女之一。
这封信传过去不久,白衣教急剧扩张,又有大动作,似是要举行一场盛大神秘的祭祀活动。
“这将是一场真正的神迹,我们将迎来真正的神明,一位伟大仁善完美的真神。”
这是教众每日朝拜时候,第三位神女,最神秘地位最高的那位,亲口宣布的大事。
至今好像也没有人受害,天机楼里的人也就调侃两句他们的神神叨叨,仍旧尽职尽责记录资料。暂时没有公开。
……
顾矜霄看到这些资料,淡淡的笑了笑放在一旁。
鹤酒卿将他扔到一旁的资料,习惯性整理好,分类放回书架。
一面轻声道:“这种教派其实很好建立,你若多出去走走,会发现到处都是。都是昙花一现,放着不管,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几年,就没有人去信奉他们了。但新的教派总会层出不穷。越禁活得越久。”
顾矜霄神情有一丝微妙:“你知道怎么建?”
鹤酒卿点头:“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做到。首先挑个天象奇怪的时候,做出一些异常来。最简单的是当众晕倒,很快醒来,说出一些神秘特别的言语。简单一点,容易记住。接下来,突然虔诚信奉一位众所周知的善神。比如白衣教挑了观音。”
观音是正神,她虔诚的信徒怎么可能是邪神?
“这就是假借神灵得到第一层背书。接下来,做些异于常人的事情就好,比如一言不语,修闭口禅,日夜侍奉神灵。这段时间,会有很多喜好热闹的人作为第一批宣传媒介,一定要利用好,挑上年纪的女人。敬告神灵后,给她们符咒灰烬。”
在民间,本就有求神,化符咒灰烬药饮的传统,不会被抵触。
“符咒当然没什么用,但上年纪的老人,大多小毛病也是疑神疑鬼所致,很快就会觉得,一定是神药让她好些了。这样的人自己就会到处宣扬,心里就算半信半疑,说给别人听时,也会坚定不移,七分说成十二成。”
一传十,十传百。
“不信的人,自然会质疑。但对信徒而言,这不是质疑神女,是质疑他们这些信众。为了说服自己是优越的,正确的。他们自己就会攻击异端,维护神女。哪怕他们自己也觉得,或许没那么神。”
鹤酒卿淡笑着:“这个时候,其实正主什么也不需要做了。人心会助她完成一切。会有很多人打发时间也好,看热闹也好,想拆穿也好,蜂拥去求助她。但外人并不知道那些成群结队的人在想什么,他们以为,这是真的很灵验。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顾矜霄眸光深远,似有若无的笑意:“后来呢?符咒可治不了病。”
“后来,就看个人的本事了。”鹤酒卿若有所思,“有的人确有几分本事,只要夸大宣扬就可以。有些人没有任何本事,但可以把一切归咎为神灵。比如灵验是因为侍奉神灵虔诚,这个虔诚自然就是自愿捐助的供奉银钱。没有病愈,自然就是不够虔诚。”
万贯家财是虔诚,倾家荡产也是虔诚。倾家荡产后,数额不够多,自然也可以算不够虔诚。
“毕竟,一切问心。只有神灵和你自己知道,你尽不尽心。如何能怪神女,她只是个沟通神灵与你之间感应的桥梁。”
鹤酒卿叹息一声:“长久的人,懂得取舍,懂得适可而止。短暂的人,大多是贪心过度。若是野心之辈,有杀伐手段,便所害巨大。说与你听,这法子不论是千年万年过去,都不会失效。你信不信,人人都可成功?我曾相隔十年,在同一个村子,遇见过两位神谕之人。相隔不过半条街。纵使当众揭穿,也有信徒充耳不闻。”
顾矜霄眸光微微一动,低低地说:“我知道。”
他没有说的是,在被神龙带来这个世界之前,他所做的事,大抵就是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清除一些人,利用另一些人。
既然无论如何也选择被人欺骗,不如就来信奉他好了。至少,这次是真的。
他对鹤酒卿说:“你所说的,都是些小打小闹,所求至多不过钱财。白衣教却不是,因为,他们是真的不要钱。所行皆为善意。这世上最无用的是善意,最昂贵的是不求回报。因为无用,所以无懈可击。因为不求回报,付出的代价就远超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