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迟点点头,他也觉得苏呈的脑袋有问题,可能还病得不轻。
严迟顺着苏遇的提示,结合苏呈说的那些话,理出了些头绪。
我当年能上职高,是你安排的?
黑暗里苏遇没有吭声,只是握着他手腕的手紧了紧。
严迟笑了一下,我就说呢,从小连喝汽水都没中过再来一瓶的人,怎么可能会中一个这么大的奖,那时候还以为时来运转了呢,果然做好事是有好报的,谢了。
严迟没有丝毫的矫情和扭捏,他救苏遇一命,苏遇给他一次上学的机会,很公平,他接受得心安理得。
苏遇淡淡道,不客气。
屋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严迟的牙酸得厉害,刚抽过烟的嘴巴里也有些发苦,之前得知苏遇在他之前还有个喜欢的人时,他承认他酸了一下,当得知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时,他又有些无措了。
如果他严迟是个很优秀的人,被人喜欢个很多年是个很正常的事,但偏偏他严迟就一浑日子的三无人员,突然被一个长得很俊,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的人告知,他喜欢了自己十二年。
严迟真的很想问苏遇,你脑子没问题?
但这话他问不出口。
你喜欢我什么。最后还是严迟率先打破了沉默。
回顾自己的前半生,抽烟喝酒打架,没有一样是拿得出手,除了救了苏遇这件事,他想不出任何能被人喜欢的理由。
苏遇沉默半响,缓缓道,我一开始,我只是想报答你,才会那样对家人说的,后来
后来,在一次一次对家人的失望中,他找不到可以寄托的地方,就会来绵城看看严迟。
毕竟是严迟是第一个把他从绝望的深渊中拉起来过的人,影响还是挺深刻的。
可每次来绵城,他都能看到严迟不是在打架中就是在打架的路上,好几次身上都布满青紫,甚至有一次还进了警局。
那时候他想,原来世界上还有比他还要倒霉的人。
如果他的生活是这样的话,他宁愿死。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严迟他们为什么非但没有想过寻死,反而还活得那般肆意张扬。
明明带着一身伤,在小面馆里吃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是那样的耀眼明媚,让人挪移不开眼。
最后他就真的再没挪开过眼。
你这是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哪里是喜欢啊。严迟听完冷不丁调侃了一句。
苏遇笑笑,没接话茬。
或许一开始他真的抱着看比自己过得还要惨的人安慰自己,到后面他无比确定自己爱上了这个肆意而张扬的人。
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离他近一点,再一近一点。
从华清调来城大,再从严迟开始租他的屋子,他以为每天只要能看见他,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关门回来的声音,就很满足了,但这些远远不够,他无法遏制自己内心的渴望,但他又不得不抵制这种渴望,只得对严迟冷冷淡淡,好叫他看不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苏遇。严迟喊了一声,打破了苏遇的回忆。
嗯。苏遇回答。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那天我主动,我们很有可能再错过个几年,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在一起。笑过后,严迟心里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苏遇的,苏遇也是喜欢他的,但他们两人就硬是生生错过了十二年。
十二年,一个生肖的轮回了都,从青葱少年到快要步入中年的青年啊。
他们错过的不仅仅是十二年,还有人生中最适合谈恋爱年纪的美好年华。
我知道。苏遇垂下眼,他又如何不知,从爱上严迟的那天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一个人要默默无闻爱这个人一辈子的准备。
严迟轻叹一口气,手腕反转,将苏遇拉进自己的怀抱,你该早点告诉我的。
早点,或许就不用错过这么多年。
我害怕。苏遇的脸庞抵着严迟的下巴,轻呢一声。
害怕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同性恋三个字,能压垮多少人啊。
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的时候,谁都不敢伺机而动。
就像严迟当初,如果不是恰逢得知苏遇喜欢男人时,他也不可能问出那句话。
只会把那当成苏遇在他酒后,对他开的一个玩笑。
算了,我们虽然没在最好的年纪在一起,但却在最合适的年纪在一起,都是在一起,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
严迟不是个庸人自恼的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只是明白过后,心中难免还是有点心疼苏遇。
这人太傻,傻得温柔。
如果不是他主动去捅破那层窗户纸,如果不是今天苏呈的到来,这个人是真的有可能把这件事隐瞒一辈子。
嗯。苏遇点点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稍稍仰头,问道,你不怕么?
严迟反问,怕什么?
苏遇动了动唇,不怕苏呈报复你?
严迟笑,我除了这条命,还有什么值得可以用来报复的呢。
他之所以叫严迟是因为他出生时,他爸得了绝症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当他妈拼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他时,他爸正好落气,终究是迟了一步让他爸看见他一眼。
而他妈把他生下来后,那口气没提上来了,终是随他爸去了。
他从小就由奶奶抚养长大,十六岁那年奶奶也去世了,从此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威胁他的呢。
苏遇眼睑下垂,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苏遇,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这条烂命了,送给你好不好。
严迟说得随意,苏遇却是心中一悸,踮脚亲了亲严迟的唇角,一口应下,好。
。
严迟嘴上说着什么都不在乎,却在第二天睁开眼时,靠在床头上默默抽了好几根烟。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可以顺其自然地接受得过且过的日子。
如果苏遇只是暂时需要一个人来调剂生活,他也不介意做那个调剂品。
可偏偏苏遇爱他
严迟敲着烟支上燃尽的烟灰,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轻叹一口气,摁灭了烟头,支身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谁知他一动,惊动了身边紧紧抱着他的苏遇。
苏遇看了看窗外还蒙蒙浓浓的天色,闻着房间里浓郁的烟味,皱着眉,睁着一双将醒未醒的眼眸问道,怎么不睡了。
睡不着了,起来办点事。严迟指尖轻轻在手机屏幕上一划,骤然泛白的光亮刺激着他的眼睛。
苏遇从床上撑着爬起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问道,这么早,办什么事。
辞职。严迟也不回避苏遇,指尖在屏幕上不停地敲着,不多时一封只有寥寥几句话的辞职短信就写好了。
在苏遇还没反应过来时,短信就已经发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