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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为光在一旁啐他:“人家的被子是新的,能和你那几百年不晒的被子比?”
杨顺德小声逼逼:“怎么就几百年不晒了?顾老叔,你污蔑我。”
顾为光嫌弃地摆摆手:“快滚,烦死了。”
杨顺德笑呵呵地带着赵自牧走了。
然而看起来笑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的杨顺德却在离开的路上对赵自牧说:“顾老叔曾经有个朋友,参加了法兰西的布尔什维克运动,顾老叔被牵连,折了一条腿,从此之后他就很忌讳这些,你多担待一点。”
第06章 法兰西
听到这个消息赵自牧现在已经不会觉得惊讶了,毕竟顾为光就长了一张不普通的脸。
只是赵自牧还是有些难以想象:“我以前听过在法劳工的事迹,包括他们曾在巴黎街头抗议巴黎和会,也曾在国家危难时刻为国家捐过款,只是听说的与眼睛见到的,还是有些难言的差距。”
那些曾听说过的事迹逐渐在眼前成形,想象中的模糊面容有了一张张具象化的脸,这种神奇的感觉确实是奇妙到难以言会。
赵自牧想,他来到凡尔登的这几天可能会成为他一生中难以磨灭的财富。
杨顺德笑了起来:“怎么样,我们没有给我们的国家丢脸吧?”
杨顺德颠着肩膀上的铺盖卷,说道:“我们,也是干过大事的人。”
赵自牧发自内心地认同:“诸君都是我泱泱中华的大好男儿。”
杨顺德大笑起来,他拍着赵自牧的肩膀说道:“这话我爱听——走吧。”
回到帐篷的时候,福贵已经为赵自牧收拾出来一块空地,还罕见地点上了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屋中照亮,竟有几分亮的刺眼。
福贵帮着杨顺德一起给赵自牧铺铺盖,赵自牧则将自己的行李箱小心放好。
福贵指着一个箱子对他说:“灯就在里面,你需要就拿,读书的时候多点几盏,别把眼睛熬坏了。”
赵自牧点了点头,忽然又问:“我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这有什么?”杨顺德不在意地摆摆手,“我们怎么样都睡得着,倒是你,别被我们的呼噜声吵得看不下去书。”
铺完铺盖,杨顺德还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很快就睡着了,福贵也钻进了自己的被窝,留下赵自牧一个人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起了书。
书页的沙沙声并不大,有规律的声音反而有点催人入眠。但福贵躺在硬邦邦的铺盖上,此刻却有点睡不着。
往日里他不会这样,毕竟一天近十个小时的工作强度下来,他回到自己的帐篷就只想睡觉。可是现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帐篷里多了个人的缘故,他竟然罕见地失眠了。
好一会儿,福贵终于起身,凑近了赵自牧:“你在看什么?”
赵自牧有点惊讶于福贵现在还没睡着,福贵能清楚地从赵自牧的脸上看到掩饰不住的情绪。
下一秒,赵自牧反应过来,将手中一份薄薄的小册子递给福贵:“《庶民的胜利》——你知道这篇文章吗?”
福贵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只是听说过,却没有机会读过,讲的什么?”
赵自牧将这本看起来已经些许破旧的小册子翻到第一页,说:“你可以看看。”
福贵有些犹豫,他下意识仰起头,赵自牧便看见他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眼睛却亮的像是星星。
心跳忽然间就快了一拍。
赵自牧小声问他:“你在怕什么?”
福贵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你为什么会来到凡尔登?”
赵自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尖锐的话题,于是他选择了闭嘴。
赵自牧的沉默却没有打消福贵的积极性,福贵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参加了拒款运动?我听说了,好多人都因为参加了拒款运动而被遣返回国,你逃了出来,只怕也没办法在巴黎等地继续读书了吧?”
赵自牧依旧没有回答。
福贵自顾自地说:“你看,这就是我害怕的东西——我们在别人的地盘,却做着主人不允许的事。一旦我们被主人赶走,我们会怎么样?”
火光摇曳,灯花在此时爆炸,明明不大的声音却仿佛一个惊雷炸响在赵自牧耳边。
许久,赵自牧忽然问他:“你说我们在别人的地盘做着主人不让我们做的事,但是——”
赵自牧的目光忽然间尖锐起来:“谁才是这个地盘的主人呢?”
他像是在问福贵,又像是在问自己,或者是问别的什么人。语气明明是尖锐的,却又掺杂着些微的迷茫。
但是福贵没有听出这句话中的微妙情感,他只是下意识顺着赵自牧的话去思考,然后理所应当地得到了答案:“当然是法兰西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