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对着我说教吗?地上人终于抬头,他仇视地盯着蹲在自己前边的人,冷笑说:杜风,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向你妥协?你做梦!那只会让我觉得无比虚伪!恶心!
杜风没说话。
但是书奕轻自己却很快抽搐起来。
他面目扭曲,蜷缩成一团,上下牙齿咔咔作响。
这时候杜风的脸色才是真的冷了。
他一把提起书奕轻的后领,虚着眼睛,冷声:碰那玩意儿了?
你说什么?毒品吗?书奕轻毫不躲避地迎着杜风的视线,故意咧着嘴笑出声,这东西挺好的啊,那不是你们杜家的立身之本吗?我告诉你啊,我从你那里出来的第一天就在你待的那场子拿到了那种粉,一次就成瘾,但它让我很快活,前所未有地快活!
书奕轻!杜风一把把人愤怒丢开。
在地上翻了一圈的人从喉咙里笑出来。
他一边控制不住毒瘾犯了身体的抖,一边笑,说:很多东西是变了,没想到到头来唯独你这么个小角色,倒是最符合设定。
杜风显然把他的话当成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
他再次上前两步,扯着人衣领把人往上提,不顾手里人的挣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人往巷口拖去。
放开我!书奕轻捶他。
但是毒瘾已经逐渐控制了神志,他很快就毫无尊严抱住杜风的大腿,嘴里念叨:那你给我东西,给我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杜风你给我好不好?杀人坐牢你都不怕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杜风把人拖出巷子,丢上一辆等在外面的一辆车上。
车里的两个人见着杜风叫了声风哥,杜风对开车的人说:查清楚卖给他东西的人,把手脚都给我砍了。
知道了。开车的人应声。
副驾驶的另一个人回头看了眼癫狂挣扎的书奕轻,对坐在窗边制住他不为所动的杜风,斟酌说:风哥,你也知道那场子里的人都是自愿,书他自己不乐意,里面的人看在你面子上是不会给他的。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杜风往前看了一眼。
副驾驶的人就不说话了。
杜风最讨厌毒品,但他从小浸淫在那样的地方,只要活,就免不了和那些东西打交道。
自然也就杜绝不了。
开车的人这时候舔了舔嘴唇,也跟着说:风哥,咱们一直也以为杜家完了之后你会离开盛京呢,你之前不是也一直这样计划的吗?你现在还留在这里是不是就是因为他?
是。杜风并没有否认。
问话的人迟疑了一下,风哥,你真就那么喜欢他?
杜风并没有回答这句话,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这个一直对他拳打脚踢像疯子一样的人。
脑子里出现的是那个雨夜,书奕轻撑着伞蹲在地上问他,你没事吧的那个画面。
即便他知道这个人接近自己另有所图,后来相处,他们之间的所有温情时刻更是互相伪装欺骗的假象,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丢不下。
他在书奕轻身上看见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一个躲藏在暗处逐渐腐烂的自己。
有种暴虐的情绪在他心里不断拉扯,拉住这个人好像就留住了那丝假象。
也拽住自己。
但书奕轻背着他沾上毒这件事,触到了他的底线。
在书奕轻一口狠狠咬在他手腕上的时候,杜风捏着书奕轻的下巴,险些把他的下颚骨卸下来。
他冷眼看着书奕轻含不住口水的样子,在书奕轻毫无尊严的求饶里,杜风问他说:你说,怎么才肯心甘情愿把毒戒了,并且保证以后绝对不碰那东西?
书奕轻张张嘴,在眼睛泛白的时候,只是喃喃:给我粉,给我粉!
另一边市中心医院的高级病房里。
黎非凡安安静静躺在床上。
会诊的几个医生看过之后都摇头表示看不出问题。
二爷。其中一个医生上前对一直站在旁边的高大男人开口说:黎先生的身体检查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严重情况,他之前心悸的问题因为调养得当也没有加重趋势,这次直接痛到晕倒,这
查不到原因对吗?霍韫启看着病床上的人问。
医生点点头,表情为难。
作为医生对病人的情况束手无策是他们的失职,而且面对的又是霍家的霍二爷,医生难免觉得羞愧和尴尬。
但是让医生意外的是,霍韫启从头到尾看起来都很平静。
他最后只是问: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们上了镇痛药。医生说:差不多早上七八点能醒。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黎非凡这次是真的全然听不见周围的动静的,他也不像以前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他只是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霍韫启抱着挂站在一艘船沿上。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砸得生疼,头顶乌云密布,脚下巨浪翻滚。
两个人的重量全放在了霍韫启挂在船沿的那只手上,黎非凡湿淋淋抬头,看见他胳膊上的血被雨水冲得一直蜿蜒而下,他身上更全都是血,看不出伤在哪里。
黎非凡张嘴想说什么,但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能感觉到霍韫启在自己耳边一直说:再撑一下,不会有事的。
后来又轻笑,乖,我没事。
黎非凡想骂他说放屁,出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但满目四望,看不到岸的绝望如此真实。
黎非凡开始挣扎,想让他放开自己。
但是眨眼间,黎非凡发现自己站在了玉京园的院子里。
春日里风光大好,院子里那几株海棠开得正盛。
垂垂老矣的福叔拄着拐杖从门口进来,看见他,开口说:黎先生,最近那么忙就别出门了,趁着机会多休息两天才是。
黎非凡正惊讶想说福叔怎么这么老了。
结果他听见自己说:没事,习惯了,也不觉得辛苦。
哪能不辛苦。福叔叹气:二爷走了这几年,多亏了你帮着小七爷撑住了霍家,一年到头没有一天闲下来过。
这是时候黎非凡才发现这玉京园是变了的。
明明和他熟悉的样子一样,花草正茂,曲廊如新。
但是又不一样。
故人老了,人不如旧,连玉京园的风都透着冷清和寂寥。
黎非凡一步一步往前,他走过熟悉的小路,跨过院子的门槛,最终走到了一扇木门之前。
门一推开,他曾经在老宅旧址祠堂里看见的每一块霍家牌位都能在这里找到,他熟练地跨过门,走上前,拿起一炷香点燃。
插进香火灰的时候,黎非凡在霍家年轻一辈的牌位上看见了一块新的。
也只有那唯独的一块。
是霍韫启的。
黎非凡听见自己很平静说:最近都比较忙。
集团运转很顺利,我都不知道你原来私下底给了我那么多股份,不过我今年都交给霍七了。
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大好了,但问题不大,也在吃药。
黎非凡在自己一句句絮叨里,觉得恍惚不已。
他想,霍韫启死了?他一个主角他怎么会死呢?
自己是在做梦吧?
生出这种荒诞念头的时候,黎非凡刚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然后他猛地睁眼醒过来。
眼前的霍韫启眉头紧锁,凑得很近,正伸手擦过他的眼角,开口说:怎么哭了?
霍韫启?黎非凡怀疑开口。
出声之后才发现自己声音并不大,低得都要听不见了。
霍韫启的手还放在他的脸侧边,低声,嗯。应了一声。
又问:做什么梦了?
黎非凡顿时想起来什么,厉声:你是不是给我转股份了?
霍韫启明显愣了一下,意外:梦见这个了?
黎非凡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