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屋子只有她一个人,她就算是到了床的另一边也不会出现那个能给她挡去阳光的人。
意识到这件事,施然这才钝钝的睁开了眼睛。
她那漆黑的瞳子望着空荡荡的床边,写着混沌不清的失意。
因为施宇那边还没有稳定,施然休假没有敢往别处跑,而是去了东郊小老太太的家。
这里山清水秀的,没有被过度开发的山林就像是世外桃源,是休息躲懒的最佳去处。
闲时背着画架去山里面采风,然后在微博上跟大家分享写生的画。
看着评论区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施然刻意想要回避的事情也就这样被她一直放逐着。
只是来到这里已经快有一周了,施然在那座城市里的小公寓养成的习惯还是没能改掉。
每天独自醒来,习惯了从这个人怀中苏醒的身体还是会感到不习惯的落空。
有人说在傍晚时分醒来,人最能够感觉到孤独。
施然坐在床上看着从窗户里投进来的最后的一缕光,莫名沉郁的心附和着这句话。
这两天她想画星星,就每天都在屋顶上熬夜。
不得不说乡村的夜晚比城市要好看太多了,施然执笔描绘着夜的景色,只是一连几天,她画到最后星星被阳光悉数吞噬了,画架上依旧有一处空白,她怎么也填不上。
又是暮色渐霭的时刻,星星也从云层中出现了。
施然草草吃了一大碗面,便去收拾待会要用到的东西。
她想无论如何,今天一定得把这幅画完成才可以。
家里储备的颜料这些天被她用掉了不少,原本满满当当的小柜子下去了一半,尤其是白色。
施然好不容易从柜子里找到了一只白色,却不小心把另几个颜色从桌子的缝隙里推了下去。
她有些气自己笨手笨脚,不满的瘪了下嘴,还是跪下伸手去柜子下面去够。
颜料堆在一起,很轻松就被一起拉了出来,只是除了这些颜料,被拉出来的还有些别的原本掉在缝隙里的东西。
小玻璃球,布条,细毛笔
以及一颗不小心滚在下面的话梅糖。
明明家里也有很多这样的话梅糖,可施然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话梅糖是谁的了。
她在这里就这么给了她那么一次,她却还是记住了。
刻意被放逐的感情受到了感召,朝这人狂奔而来。
天色朦胧,施然握着陈若瑜留在她这个家里唯一的东西,来到了房顶上。
画板的星星不及天空中的三分之一,大自然的纯洁最令人折服。
施然放下颜料篮子,没有着急作画,而是坐在了屋檐上欣赏起了风景。
裙摆贴在膝盖上,冰凉的水泥面抵着□□的小腿与脚踝。
施然就这样注视着进入黑夜的小村庄亮起了万家灯火,不受控制的记起她曾经也有一盏融入过其中。
不是宋怡的那两年,而是陈若瑜的这几个月。
话梅糖在施然的手心中转来转去,远处村头的那个湖泊在芦苇荡中摇摆,波光粼粼的像是倒映在村子里的月亮。
她这才发现,一切物理上的约束都无法束缚感性的发生,她那荒芜坍圮的心野上正野蛮生长一株藤蔓。
施然用行动证明她不是一只菟丝花,却又因为一颗陈若瑜遗落在家里的糖果,变得更茫然了。
夜漆黑的仿佛能消磨掉世间的一切,她就这样坐着,好像这样就能等着这夜将她的这份茫然消磨掉。
这天午夜凌晨,施然在微博上发了一幅画。
画是以她的视角看着这夜,漆黑的夜幕中星星像是拍摄的明亮,而万家灯火比星星还要璀璨。
只有她一直画不出来的那处空白,是黑色的,隐隐约约的像是有个坐着的人影。
是终于承认了在怀念属于她的灯火的她自己。
施然刚从房顶下来,也就打开了电脑里的动漫,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是伊卡洛斯:【还不睡。】
不过是十分钟前的消息,该死的消息提示来晚了。
这些天施然微博营业频繁,跟伊卡洛斯原本那种保持距离的友好关系也变成没有距离的朋友。
施然没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不也没有睡。】
她本来以为自己回她这个消息已经隔了十分钟,肯等要等对方一会才行。
结果不到半秒,对面就回过来了:【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施然看着窗外万籁俱静的黑夜,皱起的眉头微微松懈。
她以为伊卡洛斯说的不一样是她在国外,有时差。毕竟这么一个挥金如土的金主爸爸,是一个常年旅居国外的大佬也不一定。
施然这边还在脑补伊卡洛斯的身份,那边这人的消息就又发了过来:【有心事。】
是句关心的疑问句,但读起来更倾向于肯定句。
施然觉得有些诧异,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你很少用这种阴沉的颜色。】伊卡洛斯则回道,【这么晚了还不睡,也是因为心事?】
施然嗯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打道:【就是不想睡。】
【为什么?】伊卡洛斯在追问。
仿佛是因为互联网的这层屏障存在于两个只能通过在网络才互相联系的人之间,施然的戒备心小了很多,她没想着对伊卡洛斯隐瞒,回答道:【我怕会梦到她。】
这个她说的含糊,却又是特指。
施然知道自己说出陈若瑜的名字伊卡洛斯不一定会知道,她没有在回避这个人,而是在回避自己,回避自己这颗一直在被自我放逐的心。
【为什么要害怕呢?】伊卡洛斯像是看得透施然的心,接着又问道。
施然这次没有回答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只是跟陈若瑜有关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害怕。
陈若瑜满足了她对于家的所有幻想。
她实在是太想要一个属于她的家了,可却也害怕这个家只是让自己放弃自我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