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已经慢慢的西斜,落在陈若瑜漠然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而出的光亮。
姑姑,公司有事情找我,先失陪了。陈若瑜就这样按照施然教给她的说着,抬脚就离开了洗手间。
洗手间就这样安静下去,陈式微看着陈若瑜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孩子从回国以来就同以前不一样了。
这个时候走廊上没有人,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一旁的树枝影子不断略过陈若瑜的侧颜,浮动的长发将她的整张侧脸都露了出来。
她的脚步从容又迅捷,就像是冬日里被寒流侵袭的人在追逐太阳。
而她的太阳就站在她们约定的地点等着她。
宴会的交响乐声音隐隐约约的从远处来,施然站在临水的亭子边上瞧着这冬日的萧瑟,就看到陈若瑜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施然摸了摸口袋里的烤红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得意的邀功道:怎么样,我的这个主意不错吧?
只是施然没有想到,她的邀功换来的会是一个十分突然的拥抱。
陈若瑜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对自己笑的人,再也没有克制住那份冲动,就这样紧紧的搂住了施然。
寒冷的空气让陈若瑜身上的清香像凝滞了一般冰冷,施然察觉到了陈若瑜身上散发出的不对劲,就这样任凭自己被陈若瑜抱着,格外生疏的学着将自己的语气放的温柔:要要跟我聊聊吗?
第二十一章 陪我。
只是温柔的话说出口, 施然的耳边却传来了一句分外冷静的好冷。
施然意外的怔了一下。
接着她就嗅到那阵伏在她身上的清香离她远去,微凉的冬风侵袭着她的身子。
陈若瑜又恢复了一直以来的清冷疏离,就好像刚才那个突然走过来抱住自己的人不是她一样。
但这毕竟是现实, 不可能存在另一个陈若瑜, 不过是她露出了那一隅不平静被自己撞见罢了。
施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这么想着, 便顺着她的话把口袋里地瓜拿出来递给了她,是挺冷的,吃点暖和暖和吧。
陈若瑜看到烤得金黄的地瓜被施然三两下剥了出来, 向来不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她对这东西生出了几分兴趣, 点了下头,接过了施然手里的烤地瓜。
香甜的味道伴随着蒸腾的热气给冬日的寒冷增添了许多温暖,施然看着陈若瑜小口的咬了一口地瓜,试探的问道:是宋怡故意让你去冰面上捡风筝的吗?
咀嚼的动作在这一刻停了下来,陈若瑜捧着手里的地瓜,目光沉默。
她没有想到施然可以仅凭借在洗手间听到的那几点信息就推断出正确的答案。
她的姑姑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亭子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施然见陈若瑜许久都没说话,地瓜也不吃了,以为她生自己的气了, 忙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只是那边是洗手间,就你懂得。
说罢,施然便带着几分紧张的看向了陈若瑜。
却见陈若瑜的反应淡然, 轻咬了一口手里的地瓜,嗯了一声。
回答的模棱两可, 但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施然胆子大了几分,不是很满意的追问道:嗯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啊?
话音落下,陈若瑜便慢慢抬起了她的眼睫, 同一直朝她这边看着的施然对视。
那漆黑的眼瞳很是平静,就像是背后的那一潭池水,冬日的暖阳也无法晒透,深藏着无数种情绪。
她没有说明,施然却意外的读得懂她的嗯是在回答自己上一个问题。
当初那件事是宋怡故意让她去冰面上捡风筝的。
施然有些看不明白陈若瑜了,皱着眉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呢?跟家长说,告诉大家事实啊。
正这么说着,园子那边就传来了欢快的生日快乐的歌。
陈若瑜捧着自己的手里温热的地瓜,耳边的歌声里夹杂了些稚女凌乱的哭喊声。
她还记得那天也是这么一个冬天,人也是那么多,宋怡瑟缩在她妈妈怀里哭的很大声,表现出的反应比她这个在水里泡的更久人还要过激。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们这两个可怜的孤儿寡母身上,根本没有多少人在乎她。
反正她不哭不闹的坐在一旁,怎么看都没有这个为了救人跳下水去的小姑娘严重。
小孩子嘛,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不说就是没事儿。
可不是所有小孩子都会哭闹。
陈饮冰从小就对她管教就严,不准哭不准闹,按部就班的来,按部就班地走。
没有人告诉过她也有像宋怡那样可以哭闹的权利,她就这样呆呆的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给谁听。
周围熙熙攘攘,她却格外孤独。
没有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跟她沟通,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好几次想要张口都被宋怡哭闹压下去的声音。
过了很久,陈若瑜才迟钝的知道自己原来是可以说的。
可是已经过去的故事就没有人想再计较究竟为什么了,她也早将自己封闭了起来。
思绪如倒带般飞速转动,陈若瑜捧了捧手里的地瓜,嗓音淡淡的答道:她哭的太吵了。
冬风把园子那边的生日快乐歌吹得有些跑调,施然看着坐在身旁的陈若瑜,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周沅跟施宇曾经跟她提起的秘密让施然在眼前拼凑出一个没有父母关爱的小孩。
安慰的话有很多,但是施然觉得都跟陈若瑜格格不入。
作为一个曾经被宋怡演技蒙骗过的人,施然选择了另辟蹊径,附和道:宋怡这个人的确是挺会演的。
真希望能有人戳破她的真面目。施然说着,便叹了口气,左手一抄就从自己的另一个口袋里又掏出了一个地瓜。
她知道像宋怡这样的顶级普洱是最难搞的,这么说说也不过是图一时嘴快罢了。
只是她一口地瓜还没有吃下,耳边就接着她的话音儿传来了一声分外平静的嗯。
亭子里只有两个人,声音的主人只能是陈若瑜。
施然听的有些糊涂,看着陈若瑜也对她回了一个充满疑惑的嗯,仿佛在问她在说什么。
只是话音落下,陈若瑜却没有了下文。
她就这样沉默的在施然的注视下拿着手里的烤地瓜慢条斯理的剥了一圈的皮,红唇微张,咬了一口。
又不回答?
施然心中腹诽,格外不满:难道你平时跟言宁还有周沅姐她们都是这么相处的吗?纯意识流交流?
陈若瑜,大家都是朋友,你有什么想法其实可以主动说的。生活又不是商场,能让你绷着一张脸让别人猜。你看就像这个地瓜,我不跟那个搞烧烤的老哥要,光在那里杵着,他也不会给我,对吧。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抚着湖面从东侧吹来,施然突然觉得方才还有些热络的周围一下冷了。
她就这样看着还在吃着刚才那口烤地瓜的陈若瑜,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好为人师了些。
只是不等施然做更为深刻的思想反省,陈若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下周我生日。
没头没尾的,施然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