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只点了一盏古老的油灯,灯光昏暗,摇摇欲坠。
傅明洲垂首,好整以暇看着角落哆嗦颤动的两坨肥肉。
他轻声笑道。
久等。
陈姨一大早接到温以穗受伤的消息,当即火急火燎赶到医院。
连着工作了大半辈子,陈姨做事麻利。院长请来的护工压根没派上用场,陈姨一人顶好几个。
不放心,又推着温以穗做了检查,得到医生的保证,一口气方缓慢舒出。
下不了狠心呵斥温以穗,只拿眼瞪人。
这么大的事,怎么还瞒着我?
陈姨絮絮叨叨,片刻忽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昨天半夜,二少爷忽然遣人去梅园要了安神香。
房间还有残留的香气,淡淡的。
温以穗目光一顿,怔怔:昨晚?
怪不得昨天后半夜,她睡得那么熟。家里的安神香都是找人特制的,外面买不着。
昨晚匆忙住院,好些东西临时顾不上。温以穗原本还想着,等今日再让陈姨送过来
还好二少爷想得周到。陈姨感慨。
一大早,接到消息后她立刻赶往医院,对昨晚在明季酒店发生的事具体并不知。
怕对方担心,温以穗只捡了重点,试图轻描淡写将这一篇章翻了过去。
无奈陈姨是人精,摸爬滚打多年。温以穗只三言两语,她便听出不对劲。
节目组的制片人胆子有这么大?
傅家的人,但凡长点脑子,就知道巴结为上。
能做出这等蠢事的,只有一种可能──
制片人和导演根本不知道温以穗身后是傅家。
换言之,傅砚没和节目组打过任何招呼。
如若傅明洲昨晚不是刚好路过,陈姨不敢细想。
后怕渐渐转变成怒火,陈姨当即给傅砚拨去电话。
褪去厚重的夜色,丛林焕发新的生机。日光普照,树梢间零星晨光可见。
连着守了一整夜,司机也有几分打不起精神,靠在车边昏昏欲睡。
心里暗自腹诽。
傅明洲还真是怜香惜玉,特地在医院陪了大半夜,才赶来别墅这边
哈欠打至一半,沉重的木门终于再次敞开。
日光从四面八方涌出,浇了傅明洲一身。
男人眉眼凌厉,深邃的眼眸找不到一丝困倦之意。
司机立刻挺直腰杆,严阵以待。
傅先生。
嗯。
不是第一天在傅明洲身边工作,司机还是迫于对方的气势,不敢直视傅明洲的眼睛。
直接去医院吗?
先回老宅。
一夜未睡,身上的衣服还未换。
傅明洲并不打算就此时的模样见温以穗。
车子渐渐驶远,羊肠小路穿过,缓缓行向大道。
傅明洲靠在后座椅背,眼镜摘下,没了镜片的遮挡,黑眸的锐利无处遁形。
他垂首轻拭镜片上的污渍,余光瞥见司机频频扫向后视镜的视线。
傅明洲沉声:有话就说。
医、医院
斟酌良久,司机终于还是将实情上报,医院守着的人说,小少爷刚到医院了。
昨夜傅明洲离开后,留了人在门口看护,天亮再给陈姨打电话,对方会通知傅砚也在情理之中。
更衣完毕,又一次踏入医院之时,遥遥的,便听见傅砚内疚、充满歉意的声音。
对不起穗穗,我昨晚真喝晕了,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
宿醉,傅砚目前还是头晕脑胀,浑身的酒气和胭脂俗粉混在一处,颇为恶心。
陈姨怒而瞪了人一眼,勒令人去隔壁简单冲了个澡,方肯同意进屋。
不是去校庆吗,怎么喝这么多的酒?
陈姨不满埋怨。
喝酒的原因是见到林菡的视频,这事万万不能在温以穗眼前提起。
傅砚抬眸轻瞥了温以穗一眼,一言不发。
陈姨也只说了几句,又心疼傅砚的身子,出门准备买解酒茶。
外套搭在臂弯:楼下有便利店,我刚来的时候看见了。等会二少爷过来,记得二少爷?
拉开房门,傅明洲就站在不远处,闻声抬头:陈姨。
赶着去便利店,陈姨没多逗留。
一时之间,病房只剩下三人。
刚挨了一顿骂,傅砚此刻还有点讪讪。
亡羊补牢一般,事事亲力亲为。
可惜他经验实在不足,光是换药这一简单事项,就办得一塌糊涂。
傅明洲垂眸望去,眼神淡淡。
傅砚半蹲在地上,好巧不巧,傅砚所处的位置,和他昨晚一样。
男生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单手就能轻而易举握住温以穗的脚踝。
疼吗?
动作笨拙,怕伤到温以穗,傅砚极为小心翼翼。
温以穗挽唇,忍俊不禁:傅砚,你有点笨。
年轻男女,画面温馨美好。
很是刺眼。
刚被陈姨数落,现在又被傅明洲盯着,傅砚如芒在背。
侧过身,傅砚轻扯嘴角:小叔,你要是有事要忙,可以先走的。
话落,傅砚又补上一句:这里有我就好了。
少年人愚昧又天真,完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所对何人。
只想着在心上人面前逞能一番。
晨曦的微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抖落了一地的光影。
傅明洲薄唇微勾,眼镜后的一双眸子锐利冷寂。
有你就好了?
好似听见一声轻笑。
傅明洲稍稍昂首,漫不经心转动着腕上的沉香木珠。
那你昨晚怎么不在?
作者有话说:
傅大不是法制咖。
第八章
长久的沉默。
地上的日光逐渐变得浓厚,黏稠。
昨晚的滂沱大雨好似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天光乍破,一切又回到原点。
傅砚喃喃张了张唇。
好几次话到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怔怔的发不出一点言语。
昨晚宿醉的是他,错过了温以穗求救电话的也是他。
事到如今,傅砚找不到任何言辞为自己辩解,只低着头,接受所有的斥责。
事先没和节目组打招呼是他的授意,助理其实和他提过一回,陈姨也三番两次提醒。
只可惜那傅砚满心都扑在即将在校庆露脸的林菡身上,并未放在心上。
这才给了他人可乘之机。
祸端有自己一部分的责任,傅砚逃不开避不过。
正巧陈姨买了解酒茶回来:我刚在楼下碰见院长了,和他提了下小小姐脚踝的旧伤。
比起傅砚的动作生涩笨拙,陈姨显然麻利许多。
不多一会,已然帮温以穗换药完毕。
絮叨着方才在楼下的见闻。
说是针灸有助于恢复,我就想着老宅的汤医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要不就请他过来帮小小姐看一下,兴许能好得快一点。
汤医生擅长针灸,傅老爷子有头疼的顽疾,这些年全靠汤医生,才少受许多皮肉之苦。
无奈傅老爷子头疼起来并无规律,有时还是三更半夜,傅家因此特地聘请汤医生做家庭医生。
话是好意,却有一个顶顶重要的问题。
傅砚眉头紧锁,颇为苦恼:要是汤医生去了梅园,那爷爷那边
高薪的工作自然要求严格,汤医生这些年极少离开老宅,深怕傅老爷子那临时出什么变故。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