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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辞镜俯身覆手一折,将莲花捏在手中,墨水如飘渺的烟雾,在指间分分合合,“老前辈,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是吗?不过。”升卿手扶着花瓣,把整个身子撑起来,探头道:“我也没打算开玩笑。”花瓣片片凋落,法术失效,身体恢複颜色。
墨色的长发被潭水打湿了,湿答答贴着后背,水珠顺着古铜色肌肤滑下,皮肤散发健康的光泽,升卿故作神秘道:“听过一句诗吗?”
颜辞镜一掌袭去,将他拍回卷轴里,颇不耐烦道:“讲。”
“哈哈,有意思,这句诗叫‘朱颜辞镜花辞树’。”升卿沖他挑眉道:“听过吗?”
颜辞镜抽出卷轴中唯一一朵有色莲花,随便答道:“这是王老先生的诗,怎会没听过?”探手摸向花蒂,查看钟离昧的伤势。
“原来如此,这麽说你知道自己是谁。”心中疑惑得解,升卿一个甩尾,将卷中莲潭搅得面目全非,而后两手一握,把卷轴一分为二,彻底毁去。
颜辞镜回头看他,见此,惊道:“原来你是故意被我困住!”
“不是很明显麽?不要说你们只有两个。”升卿笑眯眯道:“就算你俩再生八十个,也打不过我。”
颜辞镜手腕一转,旋开扇子,朝升卿直直割去,怒道:“狂妄!”
升卿手懒洋洋向上一伸,扇子乖乖停在手中,他仔仔细细打量片刻,嫌弃道:“啧,扇子也是赝品。”随随便便往地上一扔,扇子碎成粉,随风飘走了。
望着自己消失的扇子,颜辞镜气道:“神界就是这麽欺负弱小的吗?!”
“弱小?你可算不上。”升卿抱手看着他,挑眉道:“你是书神嘛。”
“哈哈!好!很好!为着一个死人,你们要将一个国家赶尽杀绝!这就是万民敬仰的神仙!哈哈哈!可笑!”颜辞镜起身,将莲花包在怀里,亮出判官笔。
浊池泛涟漪,波微蕩,圈圈催人泪。鞋履惊昏鱼,书神与风撞满怀,扑了空,断了笔。身斜融水中,只待叹,光阴匆匆。
看着满身污泥的颜辞镜,升卿无奈道:“何必呢?我可以放过她,放过你们。我只要夫诸。”
莲潭鱼死花落,污物遍满,仿佛刚过一场暴风狂雨。
颜辞镜揩净莲花上的髒污,轻声笑道:“夫诸是她的命,她是我的命。杀夫诸,就等于杀我。”
升卿面露难色,答应的却爽快,“那好吧。我索性做个好人,给你们个痛快。”
他再次祭出衆生相,黑夜沉沉压下,让人头晕目眩,尘气飘零,佛光映玉面,怀中莲花恹恹。
神像中灵魂面容清晰,颜辞镜能清楚看见他们的长相。透明又鲜活,天真而残忍。
升卿通体金灿,轻飘飘道:“我允许你留两句遗言。”
颜辞镜怀抱莲花,漆黑的瞳色流露出些许迷惘,双唇微张,竟不知该说些什麽。
钟离昧没有给他说的机会。
乌城的莲花,吸净莲潭中灵气,根系蔓延过数十丈距离,爬上神像,根尖将石头钻出裂痕,茎干破石而出,在神像之上,衆生之巅,用生命绽放出守护的莲。
一瞬间,幻境崩塌,天空裂成碎片,砸向莲潭上的他们。莲花护住颜辞镜,奋力将他推向现实。
升卿捂住胸口,心中翻腾,终于没忍住,腥味沖鼻,张嘴喷了一大口血。
夫诸守护神钟离昧,散尽生力,以身破衆生相,重创升卿。
升卿神力紊乱,阵法破,百里遥再睁眼,看见大蛇捂着胸口,唇带血丝,颜辞镜趴地摸索,不知所措。
百里遥不明所以,迟疑问道:“你们怎麽了?”
升卿望着她,面露苦色,一句话没说,一拂衣袖,消失了。
少女步步走近,扯住他的衣服,试探的问道:“颜辞镜,发生了什麽?”
男人趴在地上,蓬头垢面,白袍上满是髒污,他擡头看着少女,一脸迷茫道:“不知道。”
百里遥又问道:“昧姐呢?她怎麽没跟你一起?”
颜辞镜蹙眉盯着远处,好像在努力理解她说的话,喃喃道:“昧姐…是…钟离昧。钟离昧是…是…”
他把沾满泥巴的手指塞进嘴里,咬着指头,偏头思忖道:“是…是…美人儿。”
他忽的站起,身上又湿又重的泥巴溅了一地,摊开双手,像在迎接天上来的珍宝,大笑道:“美人儿!哈哈哈!”手舞足蹈,疯疯癫癫。
百里遥嫌弃道:“这人是被大蛇揍傻了?”
隔空一掌,将跳舞的疯子打晕了。
***
天色渐暗,士兵点亮盏盏烛火,军帐里透出淡黄微光。少女拖着颜辞镜,回到夫诸领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