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一滴花事了,任它风雨任它湮。
我此生最後一次用朱砂落笔,是写在光洁的石板上,写完,一直呆到天下起雨来,慢慢的把笔迹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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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此生应该是不会被主角虐死了。人家自己过得很好,理我干什麽?
我开了家糕饼店,俪俪当垆,嫁了个对街的水产店老板,天天骂人家,骂得气色越来越好,我也放心。
糕饼店生意还行,我把史或然之前帮爸爸还债垫的钱也还他了。史或然虽然乐意我还钱,真拿到钱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小晗啊,这个麽……”
我立刻告诉他,大少爷牵头筹划了一个基金会,提供法律援助给性侵受害者。他也可以把这笔钱捐到基金会去,用谁的名义都可以。他表情顿时有点微妙,哼哈几声。我也不知道之後怎样了。
霓有过很多段性关系,无非善始,而後恶终。
年家衰败。年亚仔有一次在暗夜街角又欲行不轨之事,对方彪悍,直接碎了他的蛋。他倒没痛死,仍属强奸未遂,这次在牢里要关得久了。
我当然上了年纪,也胖了。大少爷毕竟还是来找我过一次,给我拍张照片,简直好像兄弟相会温情脉脉的样子。
其实剧情已经到第三部,也是我这原反派如今炮灰的最後一个剧情点。反派落魄,又肥又丑的样子被人拍去,刻意跟以前的性事照片放一起,来做个“唏嘘”的对比图。原主至此才真的崩溃离世。
大少爷亲手来拍我丑照,大概是,死也让我死得明白点。
他来时我并不知道。那时候我等着新的一屉点心炊好,在袅袅的白烟里盹着了,模糊中似乎是又回到了中学,快毕业了,学校在给每个表现好的发荣誉证书,还让大家拿着各自的证书游行展示。大部分人只拿到一两本,拿在手里可以扇风或者赶蚊子;成绩好一点的,如史或然,拿三五本,要用两只手费点心思扇面形铺开,尽量让所有的烫金字句都露出来;而我跟茉莉都领了一撂,就可以捧着砸人了;至於大少爷和郑大小姐,天赋异禀,荣誉证书高可等身,要有人在旁边帮这二位,宛如搬砖一样费力的搬着。这二位就拉着手悠然走着,像是监督搬砖的工头。我在後面,看着碍眼,想抬手往大少爷脑後拍一砖,又舍不得:手里证书,本本皆作朱砂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纠结着,“咔嚓”声把我惊醒。我睁眼看见大少爷,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在哪里、这是什麽时候、他来做什麽。
我们都上了年纪了。大少爷他有了新的困境、新的对手,还念着我这旧人,明明可以雇人做的事,特意亲自过来会我一会,我感他的情,新炊的点心也摆出来给他。他看着也是好的,咽咽口水拒绝:“不必了,戒碳水。”
我大笑。人胖了,笑的声音都仿佛特别大,肚子上的肉还会一抖一抖的,像是伴舞。
大少爷看着我,多不落忍的表情:“阿晗,你当年的样子啊!你看看你现在……”
我早想这样子。从开始学烹饪时就想了。为报复年亚仔,先勉强修饰了一小段时间,虽然他作恶未必跟受害者长相有关,但我总怕我胖了,他一时没想到要来害我,先毁了别人。年亚仔伤害我之後,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正常进食,总是反胃,更胖不起来。再後来,遇到了朱砂,为了她也要保持在最佳状态。
没了她就不必讲究了。我本来就不喜欢听别人夸我长相。潮信又不嫌弃我。
“其实大家都变了啊,”大少爷可能是想安慰我,但一长嘴就吐不出象牙,“你看星华以前,研究了个仿真材料,还故意把自己扮丑扮老、逗人玩。现在她一天到晚研究驻颜美容!我跟她说人只有死了才能青春永驻,呃——”
我挥拳揍他。
像我这麽肥钝的出拳,大少爷是有多愣神,才真的被我打到。
然後我们殴斗了一顿。他还是很让着我的。人家遛狗,他遛我的拳。
这麽比划了一场,算是把出了照片事件後反派跟主角的冲突剧情都做完了。我气喘吁吁坐下来。真够敬业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就连朱砂离去後,我都帮忙把第二部最後一个情节补完了:我在公开场合给朱砂的哀悼诗,用的是郑星华的作品。舆论说我抄袭,又打脸我一波。
“你真是……”大少爷感慨:“这次都完啦?”
嗯。
他在我旁边,站着,姿势颇具派头,怎样都不会跟我坐在一条门槛上的。
“你不是原来那个吧?唉,还挺佩服你的,你要不是反派我都……”他拍着我的肩膀大笑,“如果一定要走同性剧情,是你的话我就会觉得轻松多啦!”
因为我如今肥了,老了,他这种玩笑都敢开了。
他自己也鬓生银丝,并没有染黑。大小姐的形象维持得可比他精美。
我问他:“你的意思你喜欢我?”
他立刻纠正:“是欣赏——”
“如果我不是从学校本部离开、不是自己做糕点、有自己心爱的人,而是跟你争段考、争大考、争六艺、争一切竞赛的名次、也争财产、争爱人,你会怎样?”
大少爷愣了愣:“你想说如果跟我争,我就会生气吗?我有那麽小气?你看星华每次都跟我并驾齐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她不跟你发生性关系、不是事事以你为重、不肯用她的身体孕育带你基因的小孩再破开她的身体生出来承你姓氏一世令她操劳,你又待怎样?”
我这次问得太狠,大少爷脸黑了:“奚翡晗你再胡言乱语试试我揍不揍你?”
倒不是我怕了他才闭嘴。前面一个小女孩走过去。潮信先有反应,我随即愣住,最後大少爷困惑:“那个……”
她像朱砂。真的像。
我进後头,端一屉新炊的点心,虽然不是花,但正好是桃子,每只粉团团的桃心上一个朱红的点。我出来,小姑娘也没走,看旁边人家玻璃晃在墙上的光,明明亮亮像个鱼缸。有只蝴蝶飞过去。
我把点心给她:“你拿吧。”很慌,怕话重了,像是凶她;轻了,那就油滑。
她也慌了一下,小手别到後头:“妈妈说不准吃别人的东西。”
这倒也对。我很难过:“那……”
“那我拿一个,不吃。”小姑娘想到了办法。
我顿时也很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拿一个,软软暖暖的手感应该是很好,另一只手忍不住又拿了一个。我还让她拿,连蒸笼都可以给她。她不要了,蹦蹦跳跳的走了。
潮信犹犹豫豫的:“宿主……”
不要。不要找她。不要问她。如果不是,就不用做什麽了。如果是,那又太猥琐了。
我希望再见到她,相伴久些时间,但宁愿再见时她是个老太太,我年轻些,这样我收拾整齐了去追求她,只要我自己乐意,人家总不能说是我占了她便宜。
“呃!”大少爷回过神来,喉管里发出要断气的声音。
他如果敢说什麽“我生君已老”我就揍他!
奇怪,这个句式好像什麽时候谁说过的……
我自己,很多年前,跟史或然坐在咖啡馆里,落难的可爱小孩,有资本恃美而骄,说句要揍人的过分话,对方竟还觉得逗趣。
现在史或然都已经死了。一些势力跟他争地油矿。他御驾亲征,在一块争议地盘,给不知道谁捅死了。死後有不少人甚至孕妇来争他遗产,鸡零狗碎一地毛。
“喂!”大少爷一脸惊悚的问我,“你该不会又是接了什麽奇怪的任务吧?未成年不可以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脑子里装的什麽废料?我呆了呆,等反应过来了,就扑上去揍他。这次拼了命了。等打完时,大少爷都坐在门槛上,气喘得粗了些。我趴在地上浑身疼,如腌透了的肥肉。
霓始终偏爱我,听到打架第一反应就是我吃了亏。等听我简要说完原委,她表示可以借我一把枪,她来帮我扣扳机。
我说不用,我报复大少爷了。我给他出个馊主意:男女之间,说不通的就揍,郑星华不听话就揍她!
霓顿了顿:“翡晗哥啊……我哥回去就给嫂子认错了。现在两人和好了。”
……主角光环!我能说什麽?T__T
我没再见过巷子里那个小女孩。玻璃明光如水的巷落,蝴蝶倒是有时候仍会飞来。
时光仍是往前流。我们的故旧亲朋,一个个的离开了。死了。首先竟然是霓,她查出了癌症。那时候幸亏我已经开始健身了,因为也意识到再胖下去有健康问题。去看她的时候,我又拾掇了一下,一路比比其他老头,觉得自己形象挺好的,就有脸问霓:“霓啊,你看我们都这麽多年了,要麽就把事儿办了吧。”
她打了我一下,捂着脸呜呜的哭。我说:“那你下辈子再找个比我更好的呗!”她在被子里蹬了一下,哭得更大声了。我几乎要打铃叫护士来,幸好她没有哭晕过去。举办婚礼时,她也撑下来了。我们用掉一吨玫瑰,全是鲜红的。甜果群不知来了多少宾客。茉莉没到。
茉莉对我可还是五颗心!我能非常骄傲的说。有段时间她对我的心曾掉到一颗,只比路人高一点的程度,我就更高兴了:那时候她找到相爱的人,几乎把我忘了。可惜後来年纪越大,我的爱心值反而又渐渐高回来。我巩怕她生活不如意,拐弯抹角打听了一下,也不难,到处都是熟人,她少时成绩本来就好,无非被主角光芒压得黯然,毕竟等出了社会,还是高级知识分子,她进研究院工作,有的项目甚至就是主角给的——她生活没什麽特别的难处,不需要额外关照。那我就放心了,施施然活成她的白月光,有一次研究院遇上了,我搬着点心盒子,脸上全是油汗,她俐落衫裤在旁边过去,步伐铿锵,脸都没向我转一下。我们早都改了样子,恐怕只有彼此记忆深处珍藏的影子,才更接近当年的自己。
霓在婚礼之後第十一天病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婚礼上,大少爷挽着她的手臂把穿白纱的她交给我时,轻声对我说了声谢谢。在她死时,则什麽都没说。我也是。
她最年轻,最有活力,在我们之中,谁知道她走得最早?
我留着她最後打枪游戏的帐号,觉得那里第一人称视角肌肉虯劲的一双手,比起墓碑上甜笑嫣然照片的“陈霓”,更接近真正的她。
她死前,绣善就住院了。一住住了两年,也不是具体哪件重症,总归人上了年纪,身体器官一样样的不好起来。霓陪了她些时间。那时候母女基本和解了,可能知道时间越来越短了,对彼此爱心值都有四颗。大少爷跟绣善之间倒还是老样子。绣善死前,浊黄的老眼寻我:“翡晗啊,妈走了你怎麽办啊?”极不放心。
我把头放到她手掌下给她蹭,呜呜咽咽的。这些年俪俪气着我了我就去跟她住,她气我了我又去跟俪俪住,在两个妈之间反复横跳不知多开心。现在,一个妈要没了。
大少爷与郑星华联袂而来。大少爷叫:“妈。”绣善答:“嗯。”挺和善的,对他和对郑星华差不多。
我趴在绣善身边,听着她的心跳直到渐弱渐无。
她发出的最後的声音是对着空气,听起来好像是“囡囡”。
我有问过大少爷,他跟妈妈之间到底有什麽问题。他也说不上来,不过上个故事中,他查出自己跟陈利昂有血缘关系,跟绣善之间没有。
我:……!!这还叫说不上来问题吗大少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少爷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也不完全是这样。我总觉得我患渐冻症住院前她对我还亲热点儿。我住院久了,当时哪知道有什麽新药,以为要死了,醒过来的时候越来越短,不知道哪天睡过去就醒不来了,可如果说就已经死了吧,说不定哪天又还能睁睁眼——就睁眼了也不能动弹多少。这样吊着,我自己都觉得很折磨,想家人看着我肯定更煎熬了,就叫他们都别来了吧!我爸爸、爷爷、叔伯这边还是都会来,就只我妈……我总归还得叫她妈妈……她就真的不来了。”
我难以置评。
再过几年,俪俪心脏不好,也没了,拿仪器硬吊着生命体征七天,大少爷非要我拔管,我说你是找回亲妈了、人身子骨还硬朗、不懂我们没妈的苦。大少爷想揍我,攥着拳头,我也没躲,结果他没打我,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墙上。应该是打疼了他。大小姐想劈了我。她身手比我好太多。幸亏大少爷把他老婆拉回去了。
第八天,我让医院拔了管。
从现在起,我在这个世界没有妈妈了。
再过了好些年,大少爷忽然脑血管崩了,走得极快,我赶到时只有遗容告别的份。大小姐又问了一遍:“不会重来了吧。”
我说真的不会了,除非他自己什麽心愿未了创造奇迹……说到这里仗着这把年纪,我顺嘴就开起玩笑来:“总不会他想重来一遍把我给攻略了吧!”
“看你还挺遗憾!”大小姐瞪了我一眼,咬咬牙,“不过他给你选的那张照片怕是你最好的。”
我说:“哦。”对着空气静一会儿,小心翼翼问:“哪张?”
她抿嘴一笑,宛然当年风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实贤伉俪感情这麽好,重来几遍都没事啊——当然真的不会重来了。”我扶她去喝茶,哄着她,“那年你怎麽就单把杏花给他了呢?你看你这心偏的!”
“你还记得啊……”她道,“我那天研究你在门口划了又抹去的会不会是什麽机关暗号呢?硬是跟他两个都没研究出来。晚上,我想你会不会是打算爬墙过来偷花,还特意站在窗边等着,想逮到你就好好教训教训你。那晚上月亮真好……我白等了好久,可气坏了。”
“哦,”我想了一会儿,道,“杏花还是在太阳底下好看。”
她点点头,这次终於转过身,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後来我把这一晚上时间加倍还了她。在她死前,陪在她的病床边。
她咽气前握了握我的手,跟我说“对不起,辛苦了”。我想她的意思是先走固然遗憾,最後留在人间的人未免太辛苦。
我是最後走的一个。没人陪在我床边、握住我苍老的手、同我回忆繁花开时的明月光了。我害怕。
这次死去,我会得到上次死去的线索。双倍的死亡。
我知道我必须直面我的过去,但又总想再拖延一段时间。仿佛再过一段时间的我就能更有勇气更坚强了似的。
种了杏花,又怕杏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怕,它也总会来的。
器官衰竭。世界,这个世界,於我逐渐变得模糊。仿佛它在离我远去,又似乎是我在飞升,抑或坠落,失重的落下去,手里抓住的一切都一件件、一件件的失去。不知要到什麽程度才能停止。
我感觉到极度的恐惧。怎麽办?我还有分啊!还有一点点!不够力挽乾坤,但还够我去努力的去回忆,这个世界曾经鲜活的一切。就仿佛我是座被水冲蚀的沙塔,奋臂把那些沙砾扒些回来,还能把自己补回去似的。
回去哪里呢?
我想起当年告发年亚仔时,因为要把人送去法律制裁,一点都不“温柔讨喜”了,人设坍塌太严重了,积分都赔不过来了,遭到电击惩罚,要警告我维持原剧情。我也没理。大小姐说的什麽我最好看的照片……那是我一意孤行作为证人指控年亚仔,回答“是”,被拍下的照片啊!那是我忍着痛的照片啊!
我想起积分存得多一点时,曾好奇的查询了一下绣善当年一幕。
她还在盛年,栗色头发,带窄毛沿儿的时新衣服,半高的酒杯跟鞋,妆饰合宜、举止得体,进医院去,碰见陈家的几个人出来,瞥了她一眼:“来啦?”
她笑容有点讪讪的。
她问过好、人家应过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陈家的一个婆母道:“阿霓太活泼,你当妈的要管一管了。人家不知道绣姓女,只说我们陈氏的姑娘没规矩。”她呆着,本能的应了,想想又回头,可人家已经走了、不看她了。
她进病房,儿子依然在半昏睡状态。医护拿了个表格给她。她没细看就签下了个“绣”字,才发现那格要写儿子的名字,她第一反应就是将错字划去,提了笔,又呆了呆,终还是划掉了,再写下“陈霆”。表格填完,她陪坐在儿子床边一会儿,走神喃喃道:“绣霆,不好听对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干嘛骂我。【注】”霆含糊回了一句。
“……!!”她好像没听清,定睛看了他一眼。他这次口齿清楚些了,明明白白道:
“妈,以後不用来看我了。”
她停了片刻,说:“好。”
……
我的手垂下去。
我不能再想了。
我知道。我其实一开始就知道。
潮信竭力的安慰我。
它一直在安慰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直在。
虽说没人握住我的手。它不是人。但它在。
有它就够了。我本也不是人。有它就够了。
我放开手。终於,慢慢慢慢的,把手打开,让那些所有所有的飞去。离我而去。包括那一点朱砂。其实从那蝴蝶明镜的巷落,我就已经做了,只是一直不肯跟自己明白承认而已。现在,也到时候了。
放手。
我一无所有。
我身体开始破裂。那不是我的身体。我已经没有身体。破碎的是我的灵魂。我坠入地狱太深太深。可这甚至还不是底层。我还要接着放弃,把潮信都放开。潮信说我完成一个剧本後应该放开它,一秒,只要一秒,它就可以去充电,满血回来,带我去下个剧本。只要一秒……
我的眼睛骤然瞪大了。我看见:
一个英气的侠客手持玉箸,神情凝重,如负千钧。主席箕坐的凶徒大笑着让客:“请,请!天下第一正派大侠,怎麽怕嚐我庖下这一箸雪鲛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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