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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督公吗?他怎么打扮成这副鬼样子?”药童犹不相信,仍旧断断续续的抽泣,好不可怜。
“你才是鬼样子!”
栾郢气得反驳,将头上的斗笠帽摘掉,又将蓑衣脱下,露出里头被浅浅沾湿的白袍子。蓑衣上的雨水滴答滴答的流到地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地方。
“哎呀,居然真是督公!”
见到栾郢卸下伪装,药童这才信了,马上转涕为笑。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哭?”栾郢教育道,“胆子就只有这么一丁点小吗?连打雷都怕?”
药童被他教训得头都低下来了,这才意识到刚才被雷吓哭的场景十分丢脸。他明明当着师兄拍过胸脯,说会好好保护吕辛姐姐的,现在只不过是打了几声雷,自己怎么就成胆小鬼了呢?因此惭愧的都不敢说话,觉得自己不配称男儿。
“药童还小嘛,小孩子当然害怕打雷,督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肯定也害怕打雷……说不定哭得比你还厉害……”吕辛伸手抹掉他脸上的眼泪,温柔的安慰他,“没事的……等你长大了就不害怕了。”
药童见到吕辛提供的台阶,顺势就下了:“没错,督公小时候肯定也害怕打雷,但他现在就不怕了,我长大了肯定比督公还要勇敢。”
吕辛正要顺口肯定,谁知栾郢没好气的打断药童的“白日做梦”:“我像你这么大已经进宫了,如果敢在宫殿里因为打雷大声嚎哭,早就被主子拖出去打板子,还有命活到今天?”
听到这话,吕辛的眼神不觉呆住,很难想象栾郢的童年与少年都经历过什么,药童则是愣愣的问道:“宫里的人很坏吗?小孩子连哭喊都不行吗?”
“你若是主子,哭喊后自然就有一堆奴才伺候你、哄你开心;但若是奴才哭喊,就算是小孩子也会平白惹众怒,轻的责打一顿,重的就性命不保。紫禁城里的奴才,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药童懵懵懂懂的听着,难以理解,见他那副脑袋运转不过来的蠢样,栾郢自悔失言,跟个小孩子说这做什么?他能听懂?
栾郢苦笑,忽听吕辛问说:“你……小时候在宫里,过得很辛苦吧?”
就一句话,却令他鼻酸不已。
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好像没资格谈后悔,但想想一路经历的磨难、闯过的生死难关,和自己付出的惨重代价相较,这个瞬间又有一刹那的恍惚,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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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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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时候在宫里,过得很辛苦吧?”
吕辛记得栾郢曾说过他的亲人都已去世,再结合他那么小就进宫,便理所当然的以为他是被生活所迫,从小卖进宫中。
问完后才觉得这话僭越得很。栾郢向来对他的家世讳莫如深,而进宫更是他一生屈辱的开始,自己忽然没头没尾的提及,还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他会认为自己是多管闲事吗?
就在吕辛不安时,栾郢也闭口不答。好在药童适时的打破沉默,边抽着鼻子边说:“督公,你小时候好可怜啊,我再不羡慕你现在那么威风了。”
栾郢已经整理好情绪,从适才的低落中恢复出来,听见药童的话只是微微一哂,并不反驳。他可怜吗?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难道他不可怜吗?
吕辛设身处地的想,若她自己是督公,肯定不愿意被其他人当众讨论这些问题,这不是揭人疮疤吗?
便对药童说:“督公哪里可怜了?你不是还想长大后像他这般威风吗?”说完硬生生转了话题,“督公,你怎么来了?”
栾郢一句话就被问倒,他怎么来了?自然是放心不下才会来,但又有什么是他放心不下的?他的心,应该从来都不为报仇之外的事所牵绊。但如今的这个自己,却变得连他本人都觉陌生。
这些话他无法宣之于口,便急中生智道:“是汪岳叫我来看看药童,他说每次打雷时,药童就会格外害怕。”
这借口真是破绽百出,他什么时候关心药童怕不怕打雷?但好在吕辛并没深究,而药童就在那儿傻乎乎的说道:“每次打雷我都害怕得要缠着师兄一起睡,师兄的肩膀特别宽,他抱着我我就不怕了。这次我和姐姐一起睡,姐姐也怕打雷,可是她受伤了我也不敢抱她……不如等明天师兄过来时,我同他说,叫他打雷时同我和姐姐一起睡,这样我们就都不怕了。”
“不行,你师兄尚未成亲,如何能和女子睡在一起?”栾郢冷冷打断。
药童尚在童言童语,吕辛却尴尬不已:“药童,男女授受不亲,只有夫妻才能一起睡。”
“那你们成亲不就好了?我喜欢师兄,也喜欢姐姐,你们成亲了我们三个人睡一起,这多好?”药童异想天开,说到最后自己都乐了起来,认为自己出了个天大的好主意。
“你这个小鬼头话这么多,信不信我叫雷公爷爷在你头上劈个雷?”见他越说越离谱,栾郢干脆威胁他。
“不要!”
药童果然被吓到,抱着脑袋就又躲进了被子里哇哇乱叫,生怕自己被凌空一劈。
吕辛怪罪似的看了他一眼:“你别吓他,小孩子会当真的。”
“当真了最好,看他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吕辛瞪着他,栾郢转过目光,并不正面迎敌,吕辛只好又对他说:“你快抱着他哄一哄。”
“我为什么要抱他?”
“我要是方便抱他,还需要劳动你的大驾?”吕辛回嘴。
栾郢无奈,只好不情愿的走到塌边,把药童从被窝里捞出来,双手举着他的肩膀提起来,僵硬得无法言说,仿佛药童是个货物一般。
但这小鬼头鬼精鬼精的,马上双手双脚缠住自己,跟甩不脱的泼猴似的,脑袋也自动自发的往自己胸前蹭,嘴里还叫着:“督公我好害怕啊!”
“男子汉大丈夫,没点出息……”
吕辛不认同的蹙眉,栾郢只好闭嘴,又说:“有什么可怕的?”
这药童平日里看着小小一团,抱起来可真不可小觑,跟尊大石头一样的沉,栾郢抱怨说:“你怎么这么重?平日里一顿没少吃吧?”
“我吃的胖一点,这样如果有鬼来抓我的话,他就拖不动我!”
吕辛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栾郢瞥她一眼,见她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和生机,越发逗弄药童:“你这么重,抱都抱不起来!”
“不会的,督公天生神力,怎么可能抱不动我?”药童说着又往栾郢怀里钻,动来动去的,不安分极了。
“别动!”栾郢拍了下他的小屁股,被肥厚的屁股肉弹得飞开。
“哎呀疼!”药童又开始叽里咕噜。
“别说话!”
药童这会儿也累了,终于住了口,把头埋在栾郢肩膀上,把他当枕头使,还说:“督公,你好香啊?”
栾郢活了快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被个七八岁的男童调戏,真恨不得将他五花大绑打得屁滚尿流。
闻言吕辛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口问:“有多香?”
药童伸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圆,夸张的示意道:“像海棠花那么香。”
“放屁,”栾郢气得爆出粗口,“海棠花压根就不香!”
“我说错了,”药童急忙改口,“是前几天盛开的茉莉花,茉莉花是我闻过最香的花,就跟督公一样香!”
栾郢又掐了把他的屁股:“茉莉花八月才开,你不要信口开河!”
“啊……”药童夸张的开始喊痛。
这也不能怪药童胡说八道,他长期生活在医馆,总是闻到药香,最近受伤的吕辛身上也是一股药香,衬得栾郢整个人都与众不同了起来,那股淡淡的香味对药童来说格外浓郁。
吕辛见药童呼痛,忙笑着解围说:“药童,你得说督公像莲花那么香,督公最喜欢莲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