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方可比外头医馆里开的便宜上几十倍,拿两个铜板就能配上一个月的量,擦在手上不痛不痒,很快就愈合了。
小德子跟着常贵,本来分不到这种好东西,还是詹事府一个管事看他呆傻,手上生涿了也只知道挠,一条一条留了好多疤,叹着气塞给他的。
自此之后,小德子就坚定地以为,谢公子是个好人,连去庙里烧香拜佛的时候,都要捎一嘴谢公子。
常贵费了许多口舌,结果看这榆木脑袋还是半点不开窍,气得心底暗骂一句蠢货,最后只能搬出了师傅的派头,强硬道:“你就照我说的去办,其他什么都不用问!”
小德子其实很不情愿,但师傅就是师傅,他不得不听常贵的。只能在常贵吩咐时多想了一下,觉得好像就是带个话,不是什么大事,喏喏地低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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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郢最近颇为纳罕。
在夏宫的几日,他也彻底摸清了他这关门弟子的脾性,知道谢南枝看上去是个温顺的,实则颇有主见。
学生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何况谢南枝虽聪颖,但不是听不进师长劝诫的人,只需稍一点拨,他就能得心应手,进步飞快。
于是崔郢干脆就不再管束他了。
可这两天情况又有了明显的不同。谢南枝似乎变得更加勤勉了,早晨崔郢去朝会时,就看旁边院落的屋子点着烛火,不知起了几时了。
这般过了几天后,崔郢有点忍不住,一方面见学生勤奋向学,老怀甚慰,另一方面又关心谢南枝的身体,想让他注意作息。
经过一番思来想去的纠结,崔郢终于叫来公良轲,旁敲侧击地问他:“你师弟最近在做什么,怎的大晚上都不睡觉?”
听到这个问题,公良轲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一言难尽。
他与谢南枝住得近,是知道对方平日里都在干什么的,顶着老师暗藏关切的眼神,犹豫答:“师弟……在抄经。”
崔郢着实没想到这个答案,眉头一皱,奇怪道:“老夫不是同他说了不用受罚了吗,怎么还在抄。”
“师弟是自愿的。”公良轲咳嗽了一声,“他说抄经挺好的,可以静静心。”
“前两天还托我问您,有没有别的书,他想一并搬去抄了。”
崔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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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枝近两天确实在抄写经书,缘由倒不像崔郢师徒想象的那样。
从一而终地做一件事能让他平心静气,有足够的专注去思考叫他困惑的问题。
这种行为似乎让他老师和师兄生出了误会,崔郢接连几天都背着手,假装路过他院子里的窗户,神情带着三分关切,三分欲言又止,以及四分对于自己棒打鸳鸯是否做错了的反省和深思。
“……”
谢南枝虽然没懂他在做什么,但还是表示尊重和理解。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直到他某日在未央宫外,碰到侍从捎来口信,说太子殿下请他过去。
来报信的随从是个宫里的熟面孔,开始谢南枝没有起疑,直到走到半道上,顺口询问了一句对方为的是何事。
听言,那随从茫然地挠了挠脑袋,颇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也是听了德公公的吩咐,过来做这个传话筒,并不知道具体情况。
谢南枝稍微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让他继续引路了。
根据对方的指引,两人最后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庭院。
谢南枝看了看紧闭的殿门,神情似有所思,问:“你确定是殿下让我来这里?”
随从也有点奇怪,仔细回想了一番,肯定道:“说的就是这里。”
谢南枝轻轻一哂:“好,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随从行礼告退后,他正欲抬步走进,背后倏忽落下两道影子。
梁承骁留下的影卫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阻拦道:“公子,此事恐怕有诡。是否需要属下同纪大人确认一番。”
“不必。”谢南枝沉吟了一瞬,“在外面守着,不要进来。”
“可是……”
谢南枝沉肃下脸色,复述了一遍:“我心中有数,在外面守着。”
见他心意已决,难以更改,影卫彼此对视一眼,只好应下:“是。”
—
燕王在宫室中等待了许久,终于听殿门被推开,脸上扬起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身去,本以为会看到一张惊慌失措、强作镇定的美人面,却不想,谢南枝起先讶然了一瞬,随后行礼道:“王爷设法引谢某来此,应当是有事要交代?”
燕王打量了他片刻,不阴不阳道:“谢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本王命随从给你下了几次邀帖,你都推脱不见,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想来谢公子也不会责怪本王吧。”
“王爷说笑。”像是自觉理亏,谢南枝面上生出些赧意,微微垂下眼,说,“王爷万金之躯,而谢某不过一介白身,怎敢责怪王爷。”
见他言语间有放低姿态的意思,燕王总算心情缓和了点儿:“你知道就好。不过本王也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你今日来陪本王共饮一杯,就把从前的账一笔勾销了,来,坐下。”
桌上放了一盅田白玉酒壶,与两只玉樽,是侍从提前准备好的。
燕王纡尊降贵,主动给樽中满上酒液,醇厚的香气顿时扑面而来,可见是多年的陈酿。
“本王这酒在私库中珍藏多年,今天头一回取出来见光,就是用来款待贵客。”他举起杯,别有深意地看向谢南枝,“谢公子不会不给本王面子吧。”
谢南枝听了,似乎有些为难:“谢某不胜酒力,恐在您面前失态……”
燕王心道,本王就稀罕见美人失态,嘴上却提前堵死了他的后路,将玉樽往桌案上重重一放,佯作不虞道:“看来你是不愿与本王说和了。”
闻言,谢南枝果然露出迟疑和忌惮的神色,不再推辞了。
但他还是留了个心眼,等燕王先坦然地喝了酒后,才略微放下心,拿半幅衣袖掩着唇,一饮而尽。
燕王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下暗笑他的天真。
他从容地没去挑明,欣赏了一番美人饮酒的姿态后,又道:“本王上回在崔大人处见你,就十分渴慕公子的风仪,回府后一直惦念在心中,可谓思之不忘。”
这话的语气相当轻佻,甚至有几分轻贱狎昵的意思,谢南枝刚蹙起眉,就听燕王话锋一转,说:“这日思月想的,确实想出了些门道来。”
“本王名下有些薄产,那名满上京的倚红楼就是其中一处。”他说,“前些日子,手下的人干事不得力,放跑了一名新来的伎子,后来据说被太子收进了府里。”
他留心看了看谢南枝的表情,见对方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有些不敢置信似的,终于称心快意了不少,笑吟吟地继续道:
“要论容貌,那伎子可是一等一的出挑,虽然不及谢公子一二,也是罕见的绝色。本王本还指望着他为倚红楼多招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