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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雨瞪了纪江镜一眼:“小——姐——”
这时她才注意到纪江镜身旁还站着一人,这人面容俊朗秀逸,温润如玉。
“你……你是谁?”杏雨拉住纪江镜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在下姓季,名砚,字久念,饶夏人士,是名散修。”
“别为难季公子,方才我跌倒还是他扶的我呢,不然如今站在小雨面前的可能就是个灰头土脸的我了。”纪江镜在杏雨耳边轻声道。
“好吧。”杏雨撇了撇嘴,不再瞪着季久念。
只是她松开了纪江镜的手腕,纪江镜便和季久念有说有笑去了,她心中顿感酸涩,瞧,她家小姐有了新欢就忘了她了。
纪江镜没有注意到杏雨的神色,只是听季久念讲他所游经过的名山大川,偶尔也谈一谈诗词歌赋等等,越聊越投机。
她用欣赏恋慕的目光一点点描摹过季久念的眉眼,她在季久念眼中看到了漫天的星子、奇绝的高山和清澈的溪涧,也看到了那日元宵怒放的红梅,明亮的月亮,似乎也看到了她。
她那时就在想啊,季久念应当是生于人间却不甘束缚的逍遥客,游遍山川饮露枕烟霞的天外仙,兴许季久念还能凭剑惩恶扬善,做侠客仙师。
“小姐,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和夫人可就要担心了。”杏雨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道。
“啊……好。”纪江镜垂眸,忽而有些怅然,随后她便勾起一个灿烂的笑来,道:“季公子,我姓和你同音不同字的那个纪,名江镜,江清如镜。”
季久念也笑,他抬手解下他身上纯白的鹤氅,递给杏雨,温和道:“天凉,给你家小姐披上。”
【作者有话说】:我……我觉得我应该去写言情(低头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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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往事(二)
待到榴花开盛时,灼灼照眼明。
纪江镜刚刚及笄,却被她父亲和母亲得知了她和季久念的事情。
纪江镜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纪夫人拿着手绢潸然泪下,纪老爷不断地抚着胸口,企图让自己的怒火稍微平静一点,但一想到自家女儿想嫁给一个山河为家的人,压根儿平静不下来!
“我……我真是白养你这么个女儿!他季久念真就有这么好?!不惜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也要跟他走?!”纪老爷气得面红耳赤,这段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啊?你说啊!你不说,我今日还偏就做了这个恶人,从此你休要再踏进纪府一步!”
纪江镜垂着眼,挺直的背脊纤瘦却执拗。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与她自己的亲爹对峙。
“……老爷?老爷!”她听到她爹气急,身躯倒下的声音,和她娘的哭声,“来人啊……来人啊!”
眼睛干涩得说不出话,她无措地想跑过去扶起她爹,却听她爹虚弱的声音响起:“滚……滚!不要你、你扶!”
茫然地落下几滴泪,她盯着自己空空的双手,慢慢地转身离开,麻木得宛如一个傀儡。
……她真的做错了吗?
兴许,是有的罢。
她背着一个包袱,轻轻抚摸着种在她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又拎起裙摆跪下,朝忙碌的厢房方向叩拜,随后离开了纪府。
杏雨因为知情不报,已经被她爹放离了纪府,走之前还捏着自己的卖身契。
她想,她或许这辈子再也不会回来了。
生养之恩不能报,她之过,若有来世,她还是不愿做爹娘的女儿了,只会给他们徒增痛楚。
后来,纪江镜如愿地和季久念成亲了,虽在饶夏一个简朴清贫的小院,生活却平淡温馨。
直到成亲后两个月,季久念笑着对她道:“阿镜,我们去东城玩儿一会儿吧?”
拈着针,正在刺绣的纪江镜登时停了手上动作,意外地盯着他:“怎么突然想着要去东城了?”
季久念走近她,从身后抱住她,头埋在纪江镜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来:“怕阿镜累着,去东城散散心。”
纪江镜被他这闷闷的声音逗得直笑:“……好、好。我听久念的。”
他们去西城这一趟直到回饶夏,纪江镜忽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而此时季久念却说他要重新回西洲门,为此,感情和睦恩爱的两人破天荒地吵了好大一通架。
季久念是西洲门第一天才,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就连聿京的仙师资质也不比他好。
季久念原本是西洲门门下弟子,可因原西洲门掌门道貌岸然、善妒独裁,他被掌门赶出了西洲门,才成了四海为家的散修。
可如今原掌门被斗垮,新的西洲门掌门即位,便想邀他重回西洲门,做西洲门的长老。
不过,重回西洲门意味着什么,季久念跟纪江镜说过,西洲门有一门规,一日为西洲门弟子,便一日只能下山三次,不可频繁,请示无用。
纪江镜就算再想成全季久念的心愿,她也不能贸然答应他,至少……现在不行。
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心想。
季久念的想法她能理解,季久念一直想以一个正经门派弟子的身份游遍河山,惩恶扬善,扬名立万,她知他这强行锁在心底的愿望和志向,她又怎能做他的桎梏。
先前她怀孕的事情没有告知季久念,想给他一个惊喜,可谁知第二次吵得不欢而散后,纪江镜跌了一跤,被好心的邻居看到急急忙忙喊了大夫过来,他才知晓。
纪江镜笑容苦涩,为何会以这种方式让季久念知晓她的执着,她也不知道。
孩子最终还是安然无恙地生下了。
纪江镜逗着婴儿,给他起名为“季清洲”。
姓氏随季久念,清字取清明清白之意,洲字却是季久念久念重返西洲门的意思。
待季清洲出生以后,季久念终于回了他久久思念的西洲门,看着纪江镜的泪眼,他心有怜惜,只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
凝望着季久念决然的背影,纪江镜苦笑,果然,季久念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如何能拘泥于儿女情长呢,想当初,她不正是因为季久念的可望而不可即被深深吸引的吗?
季久念若想做人间逍遥客,饮露天外仙,或是一生轰烈的天才,她便成全他。
因为她是他的知己,亦是他的妻子。
纪江镜不想拖累季久念,主动断了和季久念的联系,离开了小院搬到饶夏西边最偏僻的一隅,把季清洲改姓纪,自己改名江纪,和纪清洲说他的父亲早逝,她也一直凭刺绣、编织各种物品维持生计,还教纪清洲识字写字、绘画读书。
最后却是因病去世的。
纪清洲到如今还记得,纪江镜为了逗他笑,那双温暖而明媚的眼睛盛满了笑意,唇咧开,冲他吐舌头的画面,可他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笑脸,无动于衷。
她在自己儿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恼,故意呲着牙来捧着他的脸又扯又揉,迎上他略微无奈和嫌弃的眼神,得意而又无所谓地笑。
“……你说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张脸呢,光长得清俊有什么用,倒是刻点表情啊。”纪江镜和他在一起最常说这话了,每次都是一脸佯装的恼怒和恨铁不成钢。
可惜至死纪江镜都没能看到纪清洲对她笑过。
“不要像……像你父亲……平淡也要走……走下去……不要像他……”
如今想来,纪江镜可能并不恨季久念,只是想告诉他,“清洲”二字,她希望对他来说是平淡却不曾更改的信念,而非父亲一生的心愿。
而纪江镜也确似纪清洲所猜的那样,再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也会坚定地选择这一条路,不是追求轰轰烈烈,而是因为她对她的选择从来不后悔。
仅此而已。
“季久念”,既是她心尖上滚烫的明月,也是她心口上隐痛的疤痕;既是她恋慕的,却也是使她如此失魂的。
【作者有话说】:怎么说,季久念说渣也不渣,在他心中,理想总归在最重要的位置,他向往的是轰轰烈烈,他想要自己当回以前惊才绝艳的天才,他不甘平庸,也不甘碌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