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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捷远?你怎么了?”谷梁初脖子上的皮肉被拽紧的织物勒得火痛,下意识地护着侧颈,讶然问他。
“你怎么了谷梁初?”弓捷远仰着头瞪着眼,气喘吁吁地反问,“没人可爱了吗?真的找不到别人来宠了么?为了个我,什么都要搭上?”
谷梁初不抵挡了,任凭弓捷远要打架般地揪紧自己的衣领,凭他越揪越紧。
弓捷远的手指也很疼痛,他放弃地松开了谷梁初,而后使劲儿摇了摇头,“我不走了!我哪儿也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谷梁初,我们不能分开。”
谷梁初缓缓倒了下去,缓缓地压在弓捷远的身上,把脸埋进那片剧烈起伏的胸膛里,闭上双眼,心满意足地听那擂鼓般的急促心跳。
这当然是傻话。
有这傻话却很够了。
几年的期待,近载纠缠,即便攥不住了,朔王爷也并不是落了场空。
弓捷远到底是看见了自己。
“亲我……”弓捷远被人捂得闷不过气,只好哑哑地求。
谷梁初抬头去亲他,使劲儿亲使劲儿亲,似逮到了琼浆玉液,而饮的人,胃口如渊欲望如海,深不见底,永不餍足。
纠缠吧纠缠!
厮磨吧厮磨!
啃咬,喘息,低呼,呻吟……
这人间的乐和苦啊,都能极致,都能刻骨。
弓捷远挂着一脸汗水和唾液睡着了。
夜里睡得太少,折腾得太多,他累狠了。
谷梁初也累,身体是酸的脑筋是糊涂的,但他舍不得睡,始终撑着发涩的眼睛,反复端详身边的人。
真的要走了啊!
弓石端着饭食过来,郭全伸手挡住,无声地摇一摇头。
弓石看看他又看看紧闭着的房门,悄声地说,“早上就没吃进什么……”
郭全仍旧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吃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房门本来大敞四开,还是做师兄给关严实。
睡一睡吧!
缺狠了觉,人是会癫狂的。
始终不歇的雨突然停了。
陷在朦胧里的谷梁初察觉到月光透进房间,翻身醒了。
半室光辉竟如一层薄霜,看着便生凉意。
谷梁初却有一些高兴。
捷远总是能得垂青,老天这是舍不得他披雨而行,下了那么久,湿哒哒了那么久,终于停了。
他起了床,略微整整身上皱巴得不成话的衣裳,轻轻走到桌边,将同主人一样翻肚子藏脑袋的临风好好送回鞘中,而后跨入院里。
郭全立刻迎了上来,把眼望望谷梁初,又瞧瞧他后面的屋,“小主子……”
谷梁初摇头不语。
郭全就不再说。
师兄弟并肩立在庭里,一起仰望天上的月。
只过刻余,弓捷远在内唤道,“谷梁初!”
谷梁初这才示意立在远处的弓秩去叫饭食,而后返身回了卧房,柔声询问,“睡足了吗?”
弓捷远坐在床上揉脑袋,微微有些头痛,“什么时辰了?”
“刚刚入夜,且能歇着。”谷梁初凑到他的身边,“饿了没有?”
弓捷远饿得狠了,闻问马上就下了床。
天冷,吃的就都摆进房里,弓石掌了两盏明灯,照着弓捷远蓬头垢面地狼吞虎咽。
“若一直晴,”谷梁初身上的外衫不像话,姿态仍很端庄,边吃东西边与郭全交谈,“路上就走得快。师兄……”
弓捷远满嘴都是饭菜,却想起事,含糊不清地截人说话,“师兄,师父知道了吗?”
郭全含笑看他,“已知道了。叔叔自由之身脚程迅速,并不把什么地方看成能分别的,没太在意,大概也不会过来送小主子。”
“唔!”弓捷远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塞上一大口饼子。
谷梁初把汤碗送到他的面前去,“慢点儿,急了胃脘要不安宁。”
弓捷远呼噜呼噜喝了半碗汤,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弓石,咱们去年回燕京时我穿的甲收在哪儿了?不是要装样子,爹说过的,大祁之军,出门回来都要端正威武。赶紧翻出来,好好擦擦烫烫……”
“咱们不穿旧的。”没等弓石回话,谷梁初已温声道,“孤给你准备好了。”
弓捷远又有些愣,“你准备了?什么时候准备的?”
谷梁初不答,只回身找,“梁健呢?”
弓石闻言赶紧出院去喊。
梁健奔进来时,臂弯里面捧着一副轻甲。
谷梁初拿过托子,端到弓捷远的眼前,“你难魁梧,厚甲总嫌沉重,况且一片一片,穿脱也很麻烦。孤备好的这副却是成件的绸银衣裳,可两面穿,怎么都能挡刀箭的,换着也方便些。”
弓捷远压下错愕,借着明灯细看他手上的东西,真是正红绸缎做成的连鍪锦袍,越发讶异,“绸子还能坠甲片吗?”
上手翻时,里面衬的却是一片一片指节宽寸许长的亮面小钢甲,似银非银是铁胜铁,密密接连排列,到了腋下颈周又改形状,许多月牙或者镰弯似的变化,不由呆了。
所谓金缕玉衣,这件轻甲费的功夫该也不差什么。
“绸是特织的,比寻常料子用的丝线粗了几倍,里面还加了蛟油,防着甲片磨它。必然不如铁甲耐久,三两年里应该不会碎烂。”谷梁初见弓捷远不接过去,便把装甲的托子轻轻放在桌上,“捷远只放心穿,这里还有工匠在织着呢,不等烂时,孤又派人给你补上。”
弓捷远的目光转回他的脸上,紧紧盯着,“这东西费工费力,何时开始备的?”
谷梁初的眼睛却仍看着那甲,“孤瞧到玄谪时,就想只有恁好东西才能配得上捷远,你又已经有临风了,兵器也不用孤操心,后面就想到甲。确实费工费力,怕耽搁了,找了许多匠人赶制,材料却不难寻,好得着的,所以不占纨绔骄奢,捷远放心穿用,想随意时绸面在外,看着温和平淡,要震慑时换了甲面在外,必显英俊。”
弓捷远不说话了。
梁健以为他还没有回神,微笑着补充,“大祁制甲之技算很精进,我也只见过布甲棉甲钢甲铠甲,从来不知还能有绸甲的。这是专属于王爷的妙思。绸甲是掐着小主子的身形做的,甲材也是好钢好铝加了些银烧出来的,既不失硬,挡得寻常力道,也有韧性,能少难为皮肉,真的是宝贝呢!”
掐着他的身材……
那么小的一片一片,专门烧的银铁,费的不只是匠人不只是工夫。
弓捷远仍旧不碰那甲,反而垂下眼帘,“谷梁初,我好像忘了,日间说过不走的了!”
满屋子人都不做声。
谷梁初似未吃饱,捉筷继续夹起了菜,边用边缓缓地道,“捷远且管任性,反正出去就是蓟胶参将,总得威严正经号令士兵,不好随便说话的了。自幼就是少将军呢,孤不担心。”
弓捷远沉默半晌,而后抄起汤碗,饮酒一般饮尽了,放下后说,“咱俩去街上逛!躲着点儿城防,好好踩踩燕城的路。”
谷梁初没有异议,放下筷子,随他走出府门。
街面仍湿,雨虽住了,夜深人静,瞧着空荡荡,阴沉沉的。
清浅月光沐住徐徐而行的弓捷远和谷梁初,更给璧人这个词汇镀上层辉。
“告诉我吧!”弓捷远终于说道,“你爹到底为何要劈砍你?”
谷梁初料他必知道了,声线非常平淡,“锦弟告诉你的?”
“我不明白,会一直想。”弓捷远不答问,只是说,“你连下一件绸都在准备,心里做好了长年累月见不着的打算,还要瞒着事么?”
谷梁初略默了会儿,之后终于承认,“父皇震怒,不光为孤,也是觉得宋大人对你过于维护,只怕上下联手专权工部,安心要解他的臂膀。”
“所以要送我去南京看守故宫?”弓捷远说,“你不肯,除了直接抗命,再没别的法子转圜了吗?”
“没有。”谷梁初道,“倘若他是为替宁王找平,孤还能想一想办法,反正儿子还是臣子,父皇都要求个彼此制衡。但他因为宋栖,甚至可能是因为匡铸,觉得这些人已经难对付了,怎能再加一个弓总兵的血脉进去?所以自是铁了心肠,没有时间想对策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