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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扶点点头,道:“你可以走了,日后也别再跟着我。”
贺浔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拿起筷子开始吃菜,一边吃一边说:“吃完这顿饭再说。知府大人可是请了我的,沈兄赶我走,不合适吧?”
沈扶见此人如此无赖,也不想再回话。坐在一旁的游逸卿一直不曾开口,他放下筷子,笑了笑:“青砚用得如何了?不如你我二人出去走走?”
沈扶闻言站起身来,贺浔嘴边还沾着饭粒,问道:“你俩都不吃了?这一桌子菜都归我啦?”
“归你了,”沈扶凉凉地看他一眼。“别剩下。”
坪江地处江南,不比凤京府干燥寒冷。如今已是二月中旬,虽然仍有些春寒料峭,但是今日春风习习,阳光和煦,难得暖意融融。
沈扶和游逸卿漫步在湖边,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青砚,自夺嫡一战之后,你是不是觉得,看透了我的真面目,不屑与我为伍?”游逸卿不经意间开口。
沈扶想了想,淡淡开口:“朝堂之上,各自为营,所求之事不同,至多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起初,他们几个人皆归于前内阁首辅项涟门下,都是东宫辅臣。可是段明烛夺位,东宫倒台,除了游逸卿,他们几个太子党接连被抓,因不肯归顺新帝,被革职查办。只有游逸卿仍稳坐刑部侍郎之位,未曾受到任何牵连。
那些被革职的太子党对他颇为不屑,沈扶也为之侧目。但是后来他又想了想,人各有所求,这也实在怪不得他。
游逸卿轻叹口气,敛目说道:“以桀诈尧,譬之若以卵投石①。当日的情形,你,我,还有向首辅,我们都看在眼里。燕梧铁骑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单凭几个禁军,能挡得住他们那六万大军么?”
沈扶没有说话。
游逸卿继续道:“我猜到你们这些人皆会宁死不从,可即便是死,又能改变些什么呢?燕梧铁骑不会因此就不踏入皇城,今上也不会因此而不登上九五之尊。”
游逸卿负手在后,遥望着天际。“我们这些辅臣,一死了之便也罢了。无非就是百年之后一抔黄土,史书之上寥寥数笔。可是你也想让太子殿下跟着我们一了百了么?我们总该有一个要留下来,陪着太子殿下苟且偷生。”
游逸卿自嘲一笑,道:“索性我没什么文人风骨,不在乎什么身后之名。无论后世如何骂我,我都不在乎。”
说到这里,沈扶淡声打断他:“你一直认为,我看轻你。其实我方才已经表明态度了,所求之事不同,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如今大局已定,晟朝仍在,天下百姓仍在,朝堂之上还是需要一个君主。我不愿意辅佐一个篡位之君,但也不能说,愿意辅佐他的,就是错的。”
游逸卿笑了笑,从袖中取出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轻轻摇了摇:“这么说,青砚未曾怪我?”
沈扶没回话。
游逸卿也不在意,笑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还是怪我的。就连十多年前,我抢了你的探花之位,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你在怪我。”
沈扶皱眉,侧目看他一眼,正欲开口,游逸卿先行打断:“我猜你要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扶:“……”
游逸卿摇着折扇点了点头:“说得对,骂得好。只要青砚不生气,把我骂的狗血淋头,在下心甘情愿。”
沈扶转头看向他,用不可理喻的神色看着他:“我什么时候骂过你一个字?你如此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平日里在刑部到底是如何审案的?”
“青砚想知道?那我说给你听?”游逸卿笑着看他。
一个“滚”字萦绕在沈扶的唇边,但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但也不想再听他废话,转身便走了。
游逸卿追上去,喊道:“等……等等!青砚,我正事还没说呢。”
沈扶头也不回。
游逸卿追在后面大声道:“是陛下!陛下有事要我问你。”
沈扶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游逸卿追过去站在他身侧,合上了折扇。“其实陛下派我来坪江府,除了审沈家的案子,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沈扶抬眼看了过去,却瞧见游逸卿挑了挑眉梢,一副“你求我我才说”的样子。
“陛下让你问我什么?”沈扶又换上了一副清冷的神色,“若是公事,我现在身上已无任何官职。若是私事,我是不会回答的。”
早年在翰林院,游逸卿就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清冷的态度,本来还想再吊一吊他的胃口,可又唯恐惹恼他,所以只得故作无奈地叹口气,说道:“好吧,那我就直接说了。算是公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