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卓季芳还没睡,见两人一起回来又问了几句。看出卓季芳跟林漾有话要说,沈妄把书包给她放在桌子旁,抬脚上楼:我先上去了。
卓季芳问林漾那钱到底怎么回事。
是爸转的,可能忘了吧,转到我这了。
她怀疑的盯着林漾。
妈,你也不想想我哪有这么多钱一次性转给你,这些钱真的是爸转到我这的。
这话卓季芳倒是相信,林漾的零花钱一个月也没那么多。但还是对林贺的做法不满:你爸也是,每个月按时打给我的钱这次转到了你那边,还拖后了这么久,他什么意思啊,当初协议都签的好好的这会难道想不认账?
林漾不知道林贺这次的拖后是不是因为葛青那次到学校的事。
如果是,那他都知道了吗?
为什么,一次都没问过自己呢?
察觉林漾一直没说话,卓季芳皱眉:我说了半天你是不是一个字没听,还在维护你爸,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是,我在想其他事,林漾就知道一回来这人肯定要跟自己抱怨,她以为回来的迟卓季芳应该会睡了,没想到这个点还在等自己。
她问:妈,你不困吗?
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卓季芳声音冷了些,你爸都这样了你还叫他爸,你怎么不跟我一条心呢,你现在应该跟他断了,断的干净。
妈,你声音小点。林漾的脸色也不好看,沈叔他们还在楼上。
卓季芳眼底闪过慌乱,又很快平定下来,再开口时明显压着声音:林漾,你知道你爸做的那些事,不应该为他考虑任何,他不是爱你,他如果爱你就不会不要你,更不会跟那个女人结婚。
我知道啊。林漾声音很平静,无波无澜的,我知道他爱不爱我,也知道你们对我的爱到底有多少,但妈,你是想让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先不说我们之间的血缘牵扯,如果我真跟他断了,你甘心吗?
林漾并不在乎公司、股份,但她知道卓季芳在意的点:妈,你想好,我如果跟他真断了,爸的公司也彻底跟我没关系了,都是他们两个人的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林漾起身去了厨房冷静。
她其实有想过卓季芳说的那些,该恨林贺和葛青吗,是该恨的。
但他们两人间的婚姻从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即使没有葛青,卓季芳和林贺也是一样要走到婚姻的尽头,但这不是林贺出轨的借口,只是成了两人离婚的催化剂。
母亲早因为公司的危机在计划离婚。
林贺长时间在公司不回家,甚至忘记了家中的妻子和女儿。
一对父母人人都说爱她,但彼此总有更重要的,会超过爱她这件事。
林漾是该断的。
可是没法做到完全断干净啊。
父母之间纯粹的爱她不会拥有,可因为血缘关系还夹带的那点亲情牵扯她可笑的想要抓住,毕竟真斩断了,她就真成了爹不疼娘不爱了。
卓季芳从客厅进来,这会已经思考了林漾刚才提到的那些事:你爸公司怎么说也是我和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做出来的,肯定不能便宜那人,以后该要的就要,公司股份他该给你的一分不能少,妈妈都会帮你争取。
早意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林漾平静地把水递给她:妈,知道了。
看吧,总会有更大的利益来衡量她这个女儿的价值。
六月初高考时高一高二也跟着放了假,沈妄以高二高考生的身份提前参加了高考,那两天赶上天气晴朗,倒也不算热。
卓季芳和李姨那两天紧张的问他饭菜口味,晚上让他早点休息。
反倒是沈妄自己本人压根没放在心上,长川三中每年都会选取高二的优秀生代表参加高考,有的高二生若是达到其他硬性要求,再考到指定分数线便可以选择少辛苦一年,直接走少年班。
但并不会强求,最后的选择权仍保留在学生自己手里。
沈柏裕也是早知道沈妄不会走这条路,去参加也是提前经历高考,锻炼心理和意志能力,算是一种很好的经验,他并不反对。
8号高考完的那个晚上,除了放飞自我的高三生,高一高二都要回到学校上晚自习。
班级里的桌椅板凳都要重新调整,林漾趁着这会把高考放假期间布置的物理习题册收上来,去办公室交给老师。
办公室里周弦思也在。
因为上周测验的分数不理想,老钱晚上过来找了周弦思。也不算是谈话,就只是随意问问她这段时期有什么不懂不会的。
临走时瞥了眼物理老师桌前的那人,老钱又一遍叮嘱周弦思:数学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请教你同桌,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你之前的数学有进步离不开你同桌的指导。
周同学,咱们做人可要知道感恩,以后许纵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跟哪个女生走的过近了,你要及时提醒我啊。
周弦思:
这不是恩将仇报了吗?
林漾放好本子,出去的时候无语望天了好一会:老钱就差没直接提我名了。
他大概不知道,我跟许纵是真的塑料同桌情。
听到这句话周弦思安安静静的走在一侧,抿着唇,垂着眼睫回想那次许纵上课提醒她读课文的事,有些期待的正要问林漾之前有没有这种情况的时候,林漾忽然侧身捏了下她的脸:
思思,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该不会以为我真喜欢你同桌吧?林漾微笑。
没有没有,求生欲使周弦思疯狂摇头,而且她也挺了解林漾的,你好像没有喜欢的人。
林漾笑容顿了下,松开手,和她一起继续往班级里走。
喜欢人和被人喜欢,本就是一件虚伪的事,我不会让这种虚伪发生在我身上,更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进班级前,林漾清冷的嗓音在周弦思耳边响起。
周弦思睁大眼:可是很多事情是控制不住的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看了下神情冷淡的林漾,怎么会有人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一辈子不喜欢任何人呢?
明明,就控制不住啊。
没什么,林漾不在意的说,我爸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喜欢这个词的廉价,在他们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已经进了班两人要分开,也就没再聊下去。
周弦思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她很明白。
最后一节晚自习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在最后半小时的时候在黑板上写了两道大题,让他们做完下课收上来。
物理题目有点难,大多数同学都做不出来,托腮叹气。
周婕在草稿纸上划划写写了十多分钟,转头想看林漾写多少时却见她握着一只笔低垂着头十多秒都没写下一个字。
林漾?她歪着头小声叫。
没得到回应,周婕又叫了一遍。
林漾抬头,眼底还藏着未收回去的茫然,闭了下眼又睁开:怎么了?
你怎么了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事。林漾揉了揉太阳穴,你叫我怎么了?
周婕气馁地趴在桌上:物理题不会,下课就要交了,我想问你做多少了。
但林漾的草稿本上比她的还干净。
林漾放下手,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空,才开始低头写字。
物理题是物理老师找的经典题型,根据今年的高考题稍微改动了一些条件,难度确实很高,林漾也只能做出来一题。
最后一题,一小问也答不出来。
要不,你问问你哥?周婕眼睛亮了亮。
林漾的脑袋里又冒出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和周弦思说那句我不会让这种虚伪发生在我身上时,她眼前莫民奇妙的浮现沈妄的轮廓。
他那样的人,烦躁、厌恶、高兴、愉悦、恼怒、所有心情的好坏都是明明白白、坦率直接地写在自己脸上,就算是对待纪逸苒的不喜欢也从不刻意掩饰。
沈妄,应该跟虚伪这个词永远也挂不上边。
林漾甚至能想象到,他如果喜欢一个人绝对是热烈又果敢地直面表达自己的喜欢,沈妄绝不屑于藏匿自己的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