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六月,高考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周商寰一回家,就被他老子问考得怎么样。除了顶级学霸,估计所有高考生都不乐意被问分数。周商寰也不例外。
他敷衍地回了句考得不怎么样。周政霖直接一锤定音:“商寰,爸爸安排你去国外读大学,专业就读法律即可。”
这一句话便成了今日爆发的导火索。其实,周商寰已经有了心仪的院校和专业。就是爷爷那边的一个211,以他估计的分数,考不了中流985,211还是可以选择的。
而无论是985还是211,对周商寰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爷爷生病了,糖尿病。爷爷最喜欢喝酒吃肉了,他告诉过周商寰,只有弱兔才吃草,猛虎都是要吃肉的。所以,猛虎爷爷得有人看着,不能让他乱吃。
“爸,我不去国外读。”周商寰说:“我去爷爷那里读。”
“不行,国外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要你去就去,少废话。”周政霖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脚就要走,摆明就是通知,而非商量。
可十八岁的周商寰早就不是可以被通知的人。有些话,在他成人礼的时候就想跟他老子摊开说,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他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怼了回去:“爸,我为什么去爷爷那里读书,你心知肚明,你对不起妈妈,是不是还想对不起爷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僵住了,周彻和商绫站在楼梯口处,一动不动。张姨则站在厨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周政霖脸色铁青地转过头,“周商寰,你这是跟谁说话呢?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胡说八道?我六岁,妈妈死了没几天,你就抱回来一个大胖小子,你对得起她?我现在十八,爷爷生病,你回苏州看过他一次?你一句话把我丢到国外去,爷爷要是发病去世,他都看不到我一眼。你这么做,对得起爷爷?”
周商寰一字一句地说:“爸,你就是不忠不孝!”
“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意料之中的巴掌声,周商寰的脸被打得歪向一侧,白皙的脸蛋迅速红肿起来。犹见周政霖的力道之大。
周政霖怒道:“周商寰,我对你有亏欠,所以有些事能过就过,我从不跟你计较。你小时候欺负弟弟,现在长大了居然敢跟大人叫板,是我惯的你太无法无天了,你眼里还有你老子吗?!”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这么做还不为你好,你难道要为了你爷爷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周商寰懒得听他爸鬼扯,不屑地轻嗤一声,“爸,我告诉你,我就在苏州上大学。”
说完踢开椅子,径直出了门。
外面正下着大雨,周商寰根本没带伞。张姨拿着伞跑过来,还没出门就被气得脸色青白的周政霖叫住,张姨语气柔和地为周商寰说了两句好话,而雨大地发邪,最终周政霖叫一直站在楼梯口的周彻去送伞。
雨天的公交车站只有一个人,倾盆的大雨落下来,头顶的大树不能挡住半分,少年连躲雨的地方都没有,被淋了个透心凉。周商寰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公交车站牌下等车。
周彻打着伞走过来时,就看见公交车站牌下,周商寰的蓝白校服全都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白皙的脸上都是雨水,紧贴在前额的碎发湿成一绺,被少年面无表情地随手拢到后面。
只看一眼,就知道周商寰心情爆不爽。
若是以往,周彻一定不敢上前招惹,可眼前的男孩子只是周商寰,不是哥哥。他不怕了。
周彻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
小孽种果然没有礼貌,送个东西,都不知道开口叫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商寰低眸睨了周彻一眼。周彻没什么表情,眼睛里没有以往的害怕,长长的睫毛连颤都不颤,平静地接受着周商寰不善的目光。
啧,有意思。小孽种这是长本事了,还是突然转了性。居然敢跟他对视。
周商寰不屑地看了眼周彻手里的伞,然后伸手打落,“滚,别站在这碍我的眼。”
“哥——”
“不许叫我哥。”
周彻才开口,就被周商寰不耐烦地打断。殊不知,周彻早就不想叫他哥了,若不是爸爸交代他,将话带到,他不会喊周商寰哥哥。
“周商寰,爸爸说可以不去国外,但是你要留在上海读书。这是爸爸最大的让步。”
闻言,周商寰缓缓地弯下身,眼睛与周彻齐平,目光却是逼视的,锋芒毕现。十八岁的少年禀领了傲视一切的本领,以及无上的摧毁欲。明明只是漫不经心地平视,可那双黑沉的眸子,却拥有着强悍的压迫感。压得十二岁的孩子陡然心颤。
然而,周彻依旧没有收回视线。这个未来的小疯子,从小就展露出绝佳的心理素质。他依旧看着周商寰的眼睛。
周商寰的声音里染上了极冷的冰雪:“你刚刚叫我什么?”
他不允许周彻叫哥,那么周彻只能叫他名字。可周商寰从小就是唯我独尊,老子天下第一的性格。在他这里,没有周彻只能的份儿,小孽种根本不配叫他名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彻想起,六岁的时候,周商寰灌他喝牛奶时就是这样的语气。
后来,他再也没有喝过牛奶。哪怕被爸爸妈妈骂,都没有。现在听着周商寰的话,他忽然发现,他怕得不是牛奶本身,而是周商寰逼他喝牛奶的语气和表情。
恶劣,逼视,高高在上,可怕至极。没有一个人会喜欢在这样的人面前吃东西。绝对会消化不良。
眼前的周商寰就是一个内心烂透的毒苹果。徒有其表。简直糟糕透顶。
周彻决定,直面内心的恐惧。
他说:“周商寰,我叫你周商寰。”
周商寰不怒反笑,小孽种胆子大了,敢跟他顶牛了。
下一秒,少年直起身,毫不犹豫地抬脚,一脚踹在周彻身上。
两把黑伞瞬间掉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砸出水花朵朵。周彻一屁股坐在地上,撑地的手掌擦出血迹,火辣辣的疼。他的衣服全都湿了,裤子上都是泥。周彻没哭,而是抬眸看过来:“周商寰,你也就只会欺负我,像个懦夫一样,有本事你去找爸爸闹!”
他果然没看错,小孽种就是小孽种。现在居然敢跟他亮出獠牙。不要命地讽刺他。
周大公子很不高兴。他说话办事从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既然有人找死,那他就好好教训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不对,应该是撒气。
周商寰将肩上的书包丢在地上,然后走过来,蹲在地上,冷冷地看了周彻一眼,然后忽然拽住了周彻后脑处的头发,迫使小孽种抬眸看向自己。
“周彻,你说得对,我的确是个懦夫。”周商寰手上加大力道,“我就应该在小时候捂死你。又或者,让包子咬死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说,大儿子杀了小儿子,老子是为了死去的小儿子哭泣,还是努努力,保全剩下的大儿子?”
“周商寰,杀人是要坐牢的。”周彻眼里满是沸腾的愤恨,恨不得将眼前的魔鬼少年燃成灰烬,“爸爸不喜欢你,绝对不会帮你,你敢动我,就等着爸爸打死你吧。”
“哦,是吗。那我们就试试。”然后少年的另只手便掐住周彻细白的脖子。
力道在逐渐变大,周彻的脸逐渐变成窒息的红。巨大的雨幕,将公交车站残忍的一角朦胧地遮住。
孱弱的距离,让窒息的周彻轻易看到少年眸中的恨意。盛大且疯狂。
周彻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周商寰,不得不怕,他开始剧烈挣扎。手中的脖颈在发抖,周商寰饶有兴味地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流露出的惧意,水汪汪的眸光,红红的眼眶,看上去可怜极了,他忽然勾唇一笑。
然后松手。
他都十八了,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他。而他妈妈连自杀都不舍得带上他,周商寰才不会辜负妈妈的心意,为一个孽种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既然知道怕了,那就让小孽种滚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黑色书包被捡起,水汽朦胧的远处出现公交车的红色车牌光影。454路快到了。
少年背好书包,踢开雨伞,看都不看小孽种一眼,坐等上车。
就在这时,周彻忽然起身冲过来,拉起周商寰的右手,狠狠地咬了上去。
牙齿锋利,周彻咬得很死,很快便咬出了血。
剧痛袭来,周商寰怒火飙升,他当即用力地去掐周彻下颌,迫使他打开牙关。周彻疼地张开嘴巴,然后他就被周商寰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
“小孽种,去死吧。”
周商寰的第二巴掌刚当下去,公交车就到了。
少年看了眼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又看了眼公交车,想到去爷爷那里必须要在这个时候上车,歪着头一笑,“小孽种,下次弄死你。“
然后抬腿上了公交车。
周彻被打得两侧脸颊红肿,嘴角还带着丝丝血迹。他冷冷地望着公交车尾处的那道身影,眼睛里怨恨烧成一片。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商寰最终留在了上海读书。不过专业没选法律,而是中文系。这也算父子二人之间的相互妥协。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周商寰却再也没有回过家。
而爷爷出现高血糖高渗状态,晕倒昏迷时,是在周商寰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晚上。
周商寰整整在医院守了两天两夜,爷爷才醒转过来。
高血糖高渗状态是糖尿病的严重急性并发症之一,死亡率高达40%~50%,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知道周商寰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而听到爷爷醒来,周商寰当场就瘫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才站起来,走进病房。
此时,周政霖和商绫正站在病床旁边,周围还挤着不少探病的亲戚,周爷爷被挡得严严实实。
可就像太阳一样,即便摸不着,周爷爷还是感应到了门口那道担忧的目光,他将众人遣散,只叫了最疼爱的大孙子到他旁边坐。
周商寰走过来,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他从小到大一直受爷爷偏爱,所以才能在没有妈妈的家里无法无天。而爷爷也是他最在意的人,看到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周商寰轻轻地拉起爷爷的手,双手颤抖地捧住后者手心,额头抵在紧握的手掌上,低声叫着爷爷。
周大公子向来强势,从不在人前示弱,所以当周爷爷感受到手上的湿意后,并未给孙子递来纸巾,而是用另只手轻轻揉了揉周商寰的后脑,掌心温热,“商寰,爷爷没事,你不要怕。”
冬日暖阳透过窗洒在洁白的被子上,将爷孙二人笼成亮亮的一圈。周商寰暗自擦了擦眼睛,抬起头,“爷爷,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但平时挺忙的,没时间照顾包子,我不遛它,它就会生气。爷爷可不可以跟我回上海,帮我照顾包子?”
周爷爷不离开苏州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落叶归根,即便死,他也要死在老家。可看着大孙子红红的眼睛,明明想要照顾他,却非要嘴硬地说要他回上海帮忙遛狗,周爷爷苍白地笑了笑:“好,等爷爷出院了,就跟你回上海。”
周商寰开心地笑了起来,却听周爷爷又说:“商寰,不过,你要答应爷爷一件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商寰一怔,紧接着就听爷爷说:“你从小就不喜欢你弟弟,这个爷爷知道。但他毕竟是你弟弟,是你最亲的人。爷爷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
“爷爷!”
周商寰脸色难看的打断周爷爷的话,却被周爷爷轻轻地拍了拍手背,示意让他说完。周商寰闷闷地看着爷爷,没有再阻止。
“商寰,我的好孙子。你要答应爷爷,对弟弟好一点,对自己好一点。你要让爷爷放心,哪怕爷爷死了,也不会在天上担心你。知道吗?”
周商寰如鲠在喉,不发一语。
他不是不明白爷爷的意思,他也懂得父母的错,不能牵扯到孩子的道理。
可他不是心胸宽广的圣人,他是当事人。有些仇恨,从六岁就已经埋下,随着时间的流逝,仿若烈酒般地发酵,越酿越盛大。他不仅没能忘记,在懂事后反而比小时候更恨。周商寰无法接受周彻这个小孽种,一点也不能。
但年迈病弱的爷爷用温和与死亡来要求他对弟弟好一点,他也只能违心地点头:“爷爷,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他,也不会让你担心。”
唯独没说会对弟弟好。
周爷爷满意地笑了。
爷爷在上海已经待了小半年。亲生父子待在同一个城市,却互不走动,落在亲戚眼里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坏话来。
可父子关系不好是真的,商绫又不便出面,周政霖只好将买的补品和礼物交给周彻,让他转送到爷爷手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彻不想去。两年前的那个雨天,回家后他爸爸已经看到了他脸上的巴掌以及身上的泥,他爸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和多数家长一样,周政霖只会和稀泥,他没有隔离两个不对付的儿子,反而让更温顺的小儿子去将就,以维持家庭的表面和谐。
所以哪怕周彻再不愿意,他也要去周商寰那里给爷爷送东西。
只不过这次要幸运一些,周商寰没在家,爷爷收了补品就要他帮忙遛狗。包子已经13岁了,是只迈入老年的老狗了。它和爷爷一样体弱,晚上带出去遛的话就会受寒,关节止不住的抖,只能在白天带到公园遛一下。
十四岁的周彻朝气蓬勃,牵着一条暮气沉沉的老狗,顶着六月的大太阳,慢悠悠地朝公园走去。
公园有个很深的人工湖,里面养了不少鱼。平时有很多人在这里喂鱼。可这个平时,并不包括烈日高升的午后。
少年的全身被汗湿透,白皙的脸蛋上泛着红,汗水顺着脖颈往衣服里流,周彻觉得很热,包子吐着舌头,尾巴却是上扬的,很明显,他也觉得热,但是很享受被遛的感觉。
“包子,可以休息一下吗?”周彻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去那里坐一会儿。”
少年牵着狗往树荫走的时候,恰好有只没拴绳的阿拉斯加从旁边经过,而这只狗正是包子在这片领地的宿敌。
两只狗的战争一触即发。炫目的烈日照得人头昏脑胀,周彻不仅要遛狗,还要给狗劝架,简直倒霉透顶。
然而,还有更倒霉的。阿拉斯加的体型太过庞大,而包子虽然年迈却是条聪明的边牧。俗话说,狗是狗,边牧是边牧。包子打不过阿拉斯加,就自己解开绳子,将阿拉斯加往人工湖里带。
紧绷的狗绳骤然解开,周彻一个站不稳,整个人猛地冲进了眼前的人工湖里。
而他,不会游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两三分钟,水便没过脖子,脚下的淤泥根本踩不实,周彻又往下陷了一些,水立刻呛进口鼻,他本能的扑腾起来。
午后安静的公园里,传来少年的呼救声。可无人出现。
水花四溅,少年越扑腾,距离岸边就越远。而岸边的两只狗,像是知错就改的小朋友,也不打架了,站在岸边急得直叫唤。分明是在叫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