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所有朝臣,可那帮臣子怎么敢抬头,只是低着脑袋躲避他的目光,陆景策好整以暇地看着底下趋近于疯魔的孟仕达,像看一条发疯跳脚的落水狗。
他完全可以让人砍了孟仕达的头,彻底地止住他的话,可他偏偏就让孟仕达说完了,在怜枝面前说完了——陆景策的唇边甚至还挂着一抹笑容。
这抹笑简直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这些事全是他的手笔,可是……那又能怎么办?
谁能动的了他?早在先帝蠢到沉溺于酒肉声色,将朝政大权全然交予他时,这天下便已是他陆景策的囊中之物了。
沈怜枝原以为自己会惊骇的,可当他知晓陆景策所做的那些事后,再得知这些也就心如止水了,许多年前小安子的话利剑一样穿过他的头颅——
“有太监瞧见过世子殿下的人出入宗人府……”
再之后,那小太监便死了。
他早知皇兄的死是陆景策明着嫁祸给孟家,可他父亲,他那早就化为一抔黄土的大皇兄,竟也是陆景策下的手——一切都说得通了,怪不得他们死的这样蹊跷。
陆景策真是不管不顾了,把自己内里最脏,最恶的一面剖开给怜枝看,几乎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脱掉那层翩翩公子的皮让他感到无比的畅快,简直像阴湿沼泽地里的鳄鱼,在黑夜中朝着怜枝张开嘴,显露出森白的,还掺杂着血与肉的夹齿。
“还愣着做什么。”等孟仕达说够了,说累了,陆景策才施施然地发号施令。
“杀了他。”
第78章 噬骨
沈怜枝对陆景策说:“你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陆景策不以为然地挑起一侧眉尾,捏着帕子替怜枝擦拭唇角吐出的污秽,“怎么,你很生气?”
“别皱着眉。”他抬手抚平了怜枝的眉心,指尖又按在怜枝唇角,微微地向上施力,“笑一笑啊,怜枝。”
“哥哥喜欢看你笑。”
怜枝真是觉得荒谬极了,啪的一下打掉了陆景策的手,他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睨向陆景策的目光满是嫌恶与防备,好像站在他面前的是什么令人作呕的秽物:“陆景策,你真的疯了。”
“你杀了我的父皇,我的两个皇兄,几乎杀光了我所有的亲人,你还指望我对你笑逐颜开?!”
“怜枝。”陆景策无奈地一笑,“他们——他们算什么亲人。”
“你大哥□□凶戾,小时你在他身上吃过多少苦?崇丰皇帝昏庸□□,也没将你放在眼里,死不足惜,至于你父皇……”
他似讥似嘲地一勾唇,“他也是致使你我被迫分离的罪魁祸首啊。”
“杀了他,又如何呢?”
“现下你恨我,是以口口声声地来讨伐我,可是怜枝……”陆景策伸出手,在怜枝怔忡时按在他的心口处,他压低的声音似乎带着蛊惑,“你心里,真的没生出过要他们死的念头么?”
“你有的。”陆景策肯定道。
沈怜枝垂放在身侧的手捏紧了,他脊背处猛窜上一层薄薄的冷汗,他恨死陆景策了,但是陆景策毕竟陪了他这么多年,他们待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
怜枝不聪明,看不透他。
可陆景策心里却有一面明镜,将他的内心照的一览无余,他什么都骗不过陆景策,他被陆景策看透了——
陆景策看着沈怜枝变化莫测的面色便知道自己将怜枝的内心摸中了个十成十,他的眉眼弯成了两道月牙儿,“你看,怜枝,哥哥对你多好,哥哥都是为了你啊。”
他斗不过陆景策,这让怜枝很是气愤,“为了我,呵……”
“陆景策,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暴戾恣睢,你杀了那么多人,上至我父皇,下至一匹马,究竟为什么?”
还不等陆景策答话,怜枝便“哦”了一声,“是了,为了泄愤。”
“你这样子真像个疯子,你怪我,话里话外不断地怪我移情别恋,说我恶心,但是陆景策——难道最开始,是我想去和亲的么?!”
他将矛头对准了陆景策本身,“是你护不住我,是你留不住我,是你没用!!”
陆景策游刃有余的笑容倏然破灭!像一面被击破的铜镜,一小片一小片地落在地上,有一股气冲到怜枝的心头,他的心跳变得愈来愈快,心尖不住传来的密麻刺痛竟然怜枝也体会到几分畅快——
在这样的互相伤害中,他竟然品尝到了快感。
陆景策说得对啊,爱不了的话,就恨吧,将彼此扎的鲜血淋漓——他是不聪明,可是他们太懂彼此了,知道刀子往哪里戳才最痛。
“雪里跪了一天一夜,抵什么用——”怜枝恨恨地道,“你自己守不住山盟海誓,又凭什么要我为你守活寡!!”
“怜枝。”陆景策向前一步,面上的笑容僵硬可怖,他的声音似乎在颤抖,只是太细微了,“闭嘴。”
“废物,陆景策,我们之所以落得今天的地步,就是因为你无能,只是因为你无能,你,唔——”
怜枝的话被迫停止,他的双唇被人堵住,陆景策吻他,唇瓣狠狠的在他的唇上辗转而过,怜枝张嘴去咬他的下唇,快而狠辣的一下,陆景策的血顺着唇角滑下来了,却还不肯放开他。
陆景策与他分开,又伸手在他红肿的唇上重重一擦,而后抓着怜枝的手臂将他带入宣政殿内,头也不回地往高处走——往那把龙椅上走。
只剩一步路时,怜枝忽然停了下来,他看向陆景策,目光在他与那把金光璀璨的龙椅之间游弋不定,“你做什么,你——”
哗——陆景策将龙座上的黄袍披在沈怜枝,那袍上绣的金龙似乎成了扭曲的蛇,一丝丝一缕缕地攀爬上来,缠绕着沈怜枝身体的每一寸,以至于他胸口滞闷难以呼吸。
“怜枝啊,外头冷,吹了这样久的风,可不要着凉了。”陆景策对待这龙袍简直无半分敬畏之心,好似这只是一件普通的氅衣,再无其他了,“披上罢。”
怜枝欲往后退,躲过他的手,谁曾想陆景策反手将他拽到身前,怜枝反倒朝着龙椅处冲去了,他堪堪伸手稳住身形,双手撑在椅背上,陆景策倾身压在他身后,“不错,我无能,我废物——所以我才会失去你。”
他大方地承认了,因为……
“但那是过去了。”陆景策说。
雪地里几乎冻成冰雕也留不住爱的人,所有的尊严与傲骨在那一刻全然瓦解冰消,那时候陆景策也不过廿一岁,他没能斗得过命运,极度悲愤嫉妒的同时他也意识到——
权利,他可以不在乎,可以嗤之以鼻,但绝不能没有。
所以他入朝,从楚王,到孝文帝宠臣,时至今日皇位唾手可得,才能将沈怜枝留在身边。
“错过一次,我不会再错。”陆景策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