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怜枝死也不会忘,那段时日是他藏在心中的珍宝,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璧玉。斯钦巴日这样做,就是将这块玉摔碎了,将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给扯去了。
“你给我滚……斯钦巴日…你给我滚!!”怜枝怒喊。
他那双泣血的眼睛叫斯钦巴日心惊,可这幅天塌了一般的模样,也在无意中牵动了斯钦巴日心底的一根弦,将他的心底撕开一个小小的裂缝。
斯钦巴日缄默地用那双狼一样的、幽绿的眼睛看了他一会,而后起身下榻,穿好衣裳后出了王帐——没走两步遇着了前来请罪的丘林部落王。
“大王!”丘林部落王跪在他身前,“阿古拉(他的弟弟)犯下滔天大罪,是臣之疏忽,臣甘愿受罚!”
阿古拉在献虎时将这虎吹得天花乱坠,哪知半路那鞭子抽到了虎身上,叫那虎发了狂——
斯钦巴日只记得那日吓着了沈怜枝,旁的都有些记不清了,此时他正心乱如麻,不曾细想,只是有些不耐道:“这事与你无关——阿古拉已死,此事已尘埃落定……好了,你回去罢。”
丘林部落王长呼出一口气,跪谢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斯钦巴日只敷衍地颔了颔首便走远了,他满心都是沈怜枝与陆景策的那档子事,耳畔仿佛还萦绕着怜枝的喊声。
因而斯钦巴日不曾注意到,当他走远后,丘林部落王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背影,盯了半晌。
男人的眼睛若有所思的微微眯起,见他确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离开了。
第34章 私奔
直至陆景策离开前,沈怜枝也再没与斯钦巴日说过哪怕一句话。
每日入夜,二人背靠着背一言不发地入眠,可每当怜枝醒来时,他的腰总会被少年的手臂环住——是斯钦巴日在睡梦中无意识地黏到他身上来了。
怜枝抬起的手臂顿了一顿,终归没将斯钦巴日的手臂拿开,而是任他抱着……沈怜枝半阖着眼皮,不知为何心有些闷闷的酸痛。
斯钦巴日那事做得确实过分,而怜枝气归气,却没有记恨他……说到底,沈怜枝还是心虚。
那双手臂实在抱得太紧,怜枝的胸腔被斯钦巴日大半个身子压制着,叫他喘不过气来。
沈怜枝好似又被蚕丝缚住了,那狭隘的、暗无天日的厚茧使他进退不能,沈怜枝知道,他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
可还不等他想明白,陆景策便要走了。
昔日鸿胪寺卿作为大周使臣送沈怜枝来和亲时,斯钦巴日还不等他参加完婚宴便将其赶走了;今日陆景策来,他倒是留了陆景策好一段日子,要他亲眼看着自己与阏氏是怎样鹣鲽情深。
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让他滚回大周了。
坏就坏在他做过了头,害得沈怜枝怨上了他,这些日子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同他说,自己几次示好,他也熟视无睹,这叫斯钦巴日很是恼火。
“你究竟闹够了没有!”斯钦巴日一掌拍在沈怜枝身侧,他半撑在怜枝身上,逼得怜枝不由往后仰了仰首。
沈怜枝疲惫地叹了口气:“你呢,你又在闹什么?”
“我闹?”斯钦巴日气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我…我不过是叫他知难而退!这才……才…你可是为了他扇了我一耳光!”
他有点儿委屈道:“我竟不知你的手劲儿这样大!”
沈怜枝偏过头,那股窒息感又在无形之中裹住了他的身体,“我说过……我说过的……我与他之间清清白白……他是我的表哥…也只能是我的表哥,你究竟还要听我说多少次!!”
最后那句,几乎是冲着斯钦巴日吼出来,斯钦巴日被他吼得愣在原地。
怜枝别过头不去看他,抬手抚了把脸——好擦去那还来不及被斯钦巴日看见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斯钦巴日才回过神来,他注视着沈怜枝苍白秀美的侧颜,“我知道了……今日…你跟我一起去于都斤山送他走,好不好?”
沈怜枝全然不曾想到他会这样说,竟愣了一愣,而后抬眸望向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斯钦巴日重重一颔首。
沈怜枝方才还黯淡的双眼因为他这话而骤然散发出光彩——
那份根本无法掩藏的欢欣雀跃被斯钦巴日全然纳入眼底,斯钦巴日垂下眼皮,掩去了逐渐变得幽深的眸光。
而怜枝对此浑然不觉,对斯钦巴日的愧意宛如火烧,刺痛了他的心,他起身贴近斯钦巴日的面庞,在少年脸颊上留下一吻。
“很疼么?”怜枝问他。
斯钦巴日轻哼一声。
怜枝握住他的手,又小声道:“下次不会了……往后,都不会了,只是你要信我,好不好?”
“哪儿还敢不信你呢。”斯钦巴日道。
怜枝清浅一笑,正欲转过身,却被身后人抓住手腕,斯钦巴日握得极用力,仿佛要将怜枝的骨头都给捏碎。
沈怜枝回头看他,斯钦巴日看向他的目光深沉的让人心惊,斯钦巴日说:“我信你……可你不能骗我。”
“怎么会骗你呢?”怜枝的心尖跳了跳。
“你是我的阏氏,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你不能走。”
“如果有朝一日你背叛了我……”斯钦巴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又蓦然松开了捉住他的手,他没将话说完,可怜枝脊背已浮起一层潸潸冷汗。
“走吧,去送你的表哥。”
***
怜枝骑上了那匹斯钦巴日送他的白马——苏布达。
苏布达一改先前的恣悍,在怜枝□□,乖得不像话,怜枝去搓揉它的耳朵,它也不躲,鼻孔中喷一喷气,又甩一甩尾,很是温驯。
沈怜枝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迎面而来的风将他垂落在耳鬓的发将后吹去,沈怜枝挥舞着马鞭,姿态从容潇洒——哪儿还有先前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呢?
他们一行人将大周使团送至于都斤山,怜枝翻身下马,与陆景策遥相对望。
沈怜枝看着他,一颗心好似被针刺穿了,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走了好几步了。
怜枝有些惊异于斯钦巴日没有出手拦他,因而转过头,斯钦巴日沉沉地看着他,“去吧。”
“快些回来。”他道。
怜枝在原地定了许久,也不知该对他说什么,最终只能一头浆糊地朝着陆景策走去——在斯钦巴日不错眼珠的凝望之下。
“怜枝。”陆景策对他笑起来,依然是这样俊雅,这样风姿卓然,目光柔和如水,怜枝从那双眼中看不到半点的怨恨与失望——温柔得一如从前。
“怜枝来了草原,会骑马了,比以前学得快多了。”陆景策说。
沈怜枝有些不敢看他,他还记得陆景策从前说过不许他在骑马,除非是他带着自己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