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的广袖之下,他的指间狠狠地掐在了掌心肉中。
斯钦巴日垂眸见怜枝这幅模样,真是痛惜不已,“没事了,不怕…阏氏……”
怜枝仍在颤抖,斯钦巴日低下头吻他的额发,面颊,而后倏然顿住——
斯钦巴日慢慢睁大了眼,屏着呼吸从沈怜枝面上挪开,他的目光一寸寸向下,最终定在怜枝握在胸前的大裳上……
味道……昨日在沈怜枝身上嗅到的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他又闻到了!
就在此时此刻!就在在他阏氏的脸上!而这股味道……是源于这件方才盖在他面上的大氅!
斯钦巴日好像被人一巴掌扇醒了,阏氏染上的究竟是谁的气息……就不言而喻了。
他的脑海倏然变得清明,陆景策那明里暗里暗箭一般的目光,还有方才……方才陆景策那恨不得豁出命去挡在沈怜枝面前的架势……
哪个表兄弟像是这样的?就算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也做不到不顾性命地挡在兄弟面前!
斯钦巴日胸膛大起大伏着,心底像是有一把火在烧,沈怜枝浑然不知他的愤怒,见他脸色紧绷,还以为是方才与虎搏斗时受了伤,因而有些焦急地问道:“大王?大王?你怎么了?”
此时斯钦巴日满心疑窦,一心想着要抓着沈怜枝问个明白,连安抚他的心思也没有了——
丘林部落王的弟弟还跪在那里,只是斯钦巴日心乱如麻已无心审问,只睇了不远处的旭日干一眼,冷声扔下一句“杀了他”,便匆匆带着怜枝离席了。
他手上劲儿不小,怜枝腿还软着,是被他一路拖拽回王帐的。
那铁钳似的手掐的怜枝大臂生疼,他也起了火儿,正要呛斯钦巴日两句,却见那小蛮人无比阴鸷地盯着他,简直与方才那要食人的猛虎别无二致。
怜枝被吓得咽了口唾沫,哆嗦着喊他:“斯……斯钦巴日……”
斯钦巴日充耳不闻,目光落在怜枝还攥着的那件大氅上,心中的怒火又倏然烧起,他大力地将那碍眼的大氅从怜枝手中拽走,而后一手掐住沈怜枝的下颌,“阏氏。”
他的声音极沉,斯钦巴日极力压制着将要喷薄而出的怒意,那些有迹可循的猜测,都像虫蚁一般不断啃噬着他的心脏,简直叫他无法忍受———
“你昨天晚上,提前离席之后,去了哪里。”
“你去了哪?见了什么人……”斯钦巴日狠咬着后槽牙,“你与他做了什么,每件事……都给我交代清楚了!”
沈怜枝不知为何他又提起昨日的事了,颤抖着牙关道:“大王……我不知道…我什么人都没见——啊!”
斯钦巴日掐住他下颌的手猛然用力,怜枝吃痛,大力地抓着他的手腕要往外扯。可斯钦巴日那非人一般的力道岂是他这等对武学一窍不通之人可比的。
“你还敢撒谎!”斯钦巴日咬牙切齿,他抬脚一踢那落在地上的大氅,“那衣裳上的熏香味,与你昨日身上的气味别无二致!”
“你,和你那表哥……你们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第32章 鲜衣怒马
“大王!”怜枝吓得两腿软如面条,“大王这是何意?我不明白……表哥他……他只是我的表哥啊!”
斯钦巴日只冷笑,“表哥?只是表哥?沈怜枝,难不成你真当我瞎了眼睛,看不出他对你的情意!”
“我不知啊,大王……我不知啊……”沈怜枝的泪水顺着面庞滑下,浸湿了斯钦巴日的指缝,“我…我与表哥之间清清白白。”
斯钦巴日认定了沈怜枝昨夜离席后见了陆景策,此时思绪逐渐清明,他已记起昨日阏氏退下后没多久陆景策也借口醉酒出了穹顶。
见沈怜枝还不说实话,斯钦巴日面色愈发阴鸷恐怖,怜枝知道是糊弄不过了,只好哭泣道:“昨夜回王帐时半路遇着了表哥,我吃醉了酒,只觉得身子发冷,便借了表哥的衣裳取暖……这才,这才……”
他擦着泪,说话间又小心地抬眸瞟了斯钦巴日一眼。斯钦巴日沉着脸不说话,怜枝也拿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故而话音愈来愈轻。
“既然如此,昨日你为何不解释!”斯钦巴日冷道。
怜枝喉结上下滚了滚,斯钦巴日面色虽未变化,可手上力道却撤去了不少,怜枝稍放下心来,极力稳声道:“这…这不过是芝麻大的事儿,又何必去提它呢?”
“若你二人之间无私情,那陆景策又何必这样护着你!”
“表哥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何来私情一说!”此时怜枝逐渐沉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愈慌张,露出的马脚便愈多,“我冤枉啊!”
说罢便奋力推开斯钦巴日侧身拭面,斯钦巴日好些日子没见着他哭成这样,恼怒过后,便很心疼,“好了…好了……你与他之间,真的清清白白?”
“你还不信我?!”怜枝转过头瞪他一眼。
斯钦巴日见他理直气壮,只差指天画地赌咒发誓,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儿松了松,他面色稍霁:“信你,信你。”
他凑到沈怜枝身边,怜枝踟蹰片刻,罕见地抬起手臂抱住他,沈怜枝将脑袋靠在他肩头,言辞恳切:“大王别再说这样的话……我是你的阏氏,又怎会与旁人牵扯到一块。”
“大王这样不信我,真叫人心里难过……”
他哭得可怜,斯钦巴日将他拥入怀中,垂首吻去眼角的泪花,而后一路流连至耳畔,“行了,我不说就是了。”
怜枝听他这样说,心上那块石头总算落地,埋在他怀中闷闷地“嗯”了一声,斯钦巴日则将下巴搁在他肩头,手掌隔着抚弄他的脊背。
他动作轻柔,可面上却一丝笑意都没有。
***
此后几日也没再见斯钦巴日提起陆景策,沈怜枝起先提心吊胆,之后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只是他仍高兴不起来,要不了几日陆景策便要离开草原了,怜枝心里,终归还是不舍得。几次想出王帐去找陆景策,只是每每走到半路便止住了步伐,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
这日斯钦巴日回来,兴冲冲地将沈怜枝给拉了出来,怜枝被他弄得满头雾水,任他牵着自己——斯钦巴日将他拉至一匹骏马前。
那马生得威武漂亮,通体雪白,四蹄乌黑,垂着脑袋,一双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怜枝,怜枝伸手在它脑袋上摸了摸,由衷叹道:“这马好生威风。”
斯钦巴日侧首注视着他的脸,见怜枝面上浮现出笑容,自己也跟着勾了勾唇,“喜欢吧——这是你的马。”
沈怜枝美目圆睁:“我的马?”
“对,你的马。”斯钦巴日道,“你来驯它。”
怜枝闻言往后退一步,又面露骇色:“我…我来驯它?我怎么驯它!”他连马都骑不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