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长了头发,倒是顺眼得多。
他轻轻颔首,道:好些了,阿宴不用担心你用功读书罢。
裘宴知道他体弱,因这事被所有人唾弃,只是不知为何没收拾包袱滚出裘家,还强撑着那可笑的尊严。
他活该。
裘宴笑着垂眸,收敛差点流露出来的鄙薄,说道:嫂嫂这个月可有去济心堂?
沈韶棠仿若未闻,摇了摇头:没有,我这两天正寻思去一趟。
原主身体弱,常年吃药养病。后来嫁入裘家,他的药都是从济心堂拿的,每个月一次,一次吃一个月。
到时让妹妹先抓药,再送到你屋里,这样也不必来回奔忙。裘宴假声假气地建议道。
他口中的妹妹正是裘紫,如今济心堂的堂主。
沈韶棠却委婉地笑道:妹妹是大忙人,我怎好麻烦她,况且我也是自己去习惯了。
我正好有事,不与你闲聊了。他往裘宴身后张望,金光烁烁,绿叶繁茂,见着时间不早,立即提出先走一步。
嫂嫂慢走。裘宴也识趣。
告别之后,沈韶棠沿着瓜藤的方向,一直往下面的小路走去,弯弯绕绕回到了自家小院子。
次日,日上三竿沈韶棠才起身,他披上一件白色外衣,一打开门便感到冷风裹挟,他脸色稍显憔悴,眼下隐约有些青黑。
他嘴唇微微颤了颤,不禁拉紧了衣襟。
沈韶棠刚踏出门槛,便看到素雪站在前边,他沉默地打量着她,眼底有几分疑惑。
素雪率先开口:老夫人说,你今日不必去请安了。
咳咳这恐怕于理不合。沈韶棠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轻声咳嗽,看起来就虚得不行的样子。
见状,素雪仰着脸看他,挑眉骄横地说道:合理不合理,都是老夫人说了算。
她忽然狐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今日不在屋里养病,出去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好像他一天都守不住贞洁似的。
整日坐屋里,无病也坐出病来了。沈韶棠不与她较真,轻笑道。
素雪莫名从笑声中听出一丝狡黠,她对此观点不予置否,但是神情明显不信。
你若是想看着我,请自便。这样也好,不至于路上烦闷无聊。
沈韶棠漫不经心地笑着,眼尾的一颗朱红小痣愈发稠艳夺目,明明是长了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笑起来却仿佛暗藏钩子般,勾得人心痒痒。
素雪愣了好一会儿,她知道这位大少奶奶长得美,但是不知道能美成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这病秧子瘦得跟病痨鬼一样,整日冷冰冰的哪曾笑过?
她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走出数步远,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你离得那么远,怕我吃了你?沈韶棠好奇地看去,那矮他一个头的姑娘始终离他一米远。
哼,我是怕你讹我。
直到沈韶棠走出裘家大院,走出一段路来到济心堂门前,素雪才知道他是此行的目的。
她没说话,站在门前没跟进去。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档口她可不想因为沈戈言,得罪三小姐。
沈韶棠心里门清,默许了她的做法,但是还未走到门口,便看到一群乞丐坐在牙子上,他们一看到他便哄笑起来。
哟,是大少奶奶来了!
他们嗓门大,原本屋内便很安静,病患按部就班看诊拿药,此时便有些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堂中央,裘紫正在为病人把脉,忽然柳眉狠狠一皱,脸上带着几分薄怒朝门外看去。
沈韶棠也不想引起注意,但是原主实在是名气太大,他想躲地缝里都没时间。
空气中充斥着中药的气味,夹杂着病人的咳嗽声、艰难的喘息,到处都是凡人疾苦百态。他穿过中间的空道,来到诊断台前,露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
三妹,我来拿药,希望没有打扰你。
你觉得呢?裘紫语气冷淡。
应该是没有。
裘紫懒得搭理他,迅速收了把脉的手,抽出一张白纸,低头写起了药方。
他并不觉得受挫,而是安分地站在一旁,等待她忙完要事。
半个时辰后,沈韶棠腿都站麻了,大堂内的病人都走得七七八八,裘紫才重新注意到他。
她神情有些疲倦,麻木地写出方子,再去配药。
以后别再来了,我不会再给你开药。她背对着他说道。
三妹,这是何意?
她半侧过脸,五官与裘宴有七分相似,嗤笑了一声:你对这个家,对济心堂都是个不小的麻烦,你知道吗?
裘紫将一包药递给他,眼神忽然变得憎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大哥因你而死,求你不要再害我二哥裘家还要传承香火。
沈韶棠的手指顿住,左手接过药包,右手拿出一串铜钱放在桌上。
说她大哥因自己而死,纯粹是误会。据说是裘赫做了一个梦,梦见妻子将患不治之症,只有生长在悬崖上的长生花能救他,于是裘赫跋山涉水只身去摘花,却意外失足跌下山崖。
最令裘家悲痛的是,经过大雨冲刷,连他的尸首都没找到。
总之,裘紫深信是他害死了自己大哥。
沈韶棠不管裘紫是何反应,自顾自走出门,街头上人来人往,忽然跟前有一滩水渍溅落,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衣衫破烂的男人。
男人头发蓬乱,喝得烂醉,对他摆了摆手:劳驾,让一下。
沈韶棠侧了侧身体,蹙眉望着男人摇晃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另一边,那喝醉酒的男人来到济心堂,暴躁粗鲁地推开面前的人,引起一阵不满怨气,甚至惊动了裘紫。
你是什么人,想来闹事?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冷眼横对。
丧尽天良的庸医!我婆娘就是被你的药害死的,你你敢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吗!
裘紫定了定神,原来是来闹事的病患。
你婆娘得的是什么病?她问道。
她只是心口不舒服,本来不碍事,偏偏吃了你开的药就出了事!男人突然睁大了眼睛,可怖的红色布满眼白,声音刺耳。
裘紫思索了一下,道:我记得她,病因是先天无治的,不管时间长短终会病发。
嘭!酒坛在她跟前砸下来,锋利的碎片在地板上七零八落。
恰在众人围观之时,一道斥责的声音骤然响起。
三妹,为何事与人争吵?他们回头往门口看去,发现是大少奶奶去而复返了。
在那男人没反应过来,沈韶棠便站在他面前,面色不虞。
他直觉事情不对,便折了回来。谁料一进大堂便看到那男人,在对裘紫破口大骂。
第27章 浅评此画
你个病痨鬼,看热闹一边去!
醉汉在空中挥了挥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沈韶棠背脊如不可折的白杨树,他表情丝毫不惧,谁跟你说,我是来看热闹的?
哼,你算什么东西,我只跟裘家人要个公道!
沈韶棠余光瞥了裘紫一眼,对方正眼中含笑,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瞬,微微抿唇道:我是她嫂子,不要为难她,我一样能给你想要的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