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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杨不易就絮絮从和亲队伍离开坞原那天起,一路上遇到的事都告诉薛淩云。
夜幕笼罩着广袤无垠的草原,残月从鱼鳞般的云隙中闪出。月光弥漫起朦胧的光,像升腾的银雾。空气中弥漫着野花香,虫鸣吱吱令人心安。终于不用提心吊胆怕被暗杀,也不用担心管束不住手下跃跃欲试的士兵,最爱的人在身边,最亲近的下人也寻到了,叶长洲睡了个这麽多天以来最安稳的觉。
大帐外,杨不易边说边流泪:“殿下经历那麽多苦难都撑下来了,可每日还是闷闷不乐。”他看了一眼薛淩云,有些愧疚地说道,“小人见殿下想世子爷想得苦,想着是您在他身边,他何至于一个人苦苦支撑,小人也误会是世子爷骗了殿下……”
“也?”薛淩云听得心酸,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头汹涌的悲伤,强自镇定问道,“难道你家殿下误会过我故意抛下他?”
“嗯。”杨不易小心翼翼看了薛淩云一眼,“那些日子殿下身心双重打击,白天要应付那些事,晚上又想念世子爷一宿宿睡不着,人消瘦得很快,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看着好让人心疼……”
“那……他是何时知道误会我了?”薛淩云鼻头泛酸,连忙擡头仰天,心里酸楚得紧。
“是童公子开导了他。”杨不易小声啜泣,“如果这一路没有童公子,殿下早就……”
薛淩云快速不易察觉地抹了下泪,装作洒脱地笑了:“没想到你家殿下还是不信任我。没事,是我的问题。如果我没有被皇后骗,这一切误会都不会发生。”
杨不易擦了擦眼窝继续叙说到了庆安国后的事,常如松当场悔婚、常慕远大闹宫廷抢走叶文月一事,都与叶长洲所言不差。
薛淩云一心想要知道常辰彦和叶长洲发生过什麽,便问道:“你着重说常辰彦父子的事。”
提到常辰彦,杨不易立即想起他强逼叶长洲吃羊肉一事,哽咽着将农人们转述的当时场景一字不落地讲给薛淩云:“呜呜呜……殿下从不食荤腥,被常辰彦逼着食用那麽多羊肉,回来就一病不起,当夜就发烧了,病了好几日才好转些。”
薛淩云听得眼里暴起怒火,“砰”一声一拳捶在地上:一个从不食荤腥、在家宴上被迫吃一点荤腥回去就回吐得昏天黑地的人,被强迫着摁在羊肉上,嘴里塞满羊肉,吃进去又吐出来,吐出来又被塞进去。堂堂大盛皇子,竟受这等骇人听闻的奇耻大辱。薛淩云只觉得胸腔内要憋炸了,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凄厉低吼:“狗贼!”
杨不易见他双眼弥漫着红血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愤怒,顿时被吓到,小声怯怯地喊道:“世、世子爷,您没事吧?”
愤怒像一条毒蛇一口咬重薛淩云的心,释放出让人发狂的毒液。他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像沉闷的滚雷:“我没事,你继续说。”
杨不易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殿下稍好些后,就命小人每日出去寻常慕远的下落,一定要小人联络上他。但接连几日,小人都一无所获。后来常河山父子要殿下带着酿酒师去城郊酿酒坊交流酿造工艺,小人跟着殿下的车驾出了破神庙,就与殿下分开了。后面的事,小人就不知道了。”
看来除了叶长洲,没人知道当天那酿酒坊内的露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可那人狡猾如狐貍,休想正面从他嘴里套出当天真相,要想知道事情真相,薛淩云还得另想办法。薛淩云收了心思,起身拍了拍杨不易的肩膀,轻声说道:“今夜我找你聊天的事,不许告诉你家殿下。”
杨不易何等聪明,连忙说道:“小人绝对守口如瓶,就跟那晚殿下去月牙巷那样。”
这小子还挺上道,薛淩云沖他勉强一笑:“天亮,别踢被了。”说完转身进了大帐。
叶长洲睡得十分香甜,连姿势都还是薛淩云离开时的样子:侧身而眠,手放在脸侧,幽暗的夜灯下,只隐约看得到半张清秀的脸,也是隐藏在阴影里。薛淩云爱极了他现在的样子,上床凑过去,那人的头便十分习惯地擡了下,薛淩云的胳膊便穿过他脖颈,由他枕着睡。
同床共枕多个日夜,连睡觉的默契都培养出来了,可是叶长洲,你何时才能才能真正信任我?薛淩云抱着他的身子,手绕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薄薄的衣下微微的心跳。
若不是询问杨不易,薛淩云还不知道叶长洲果真误会自己不要他了,更不知道他被人像狗一样揪着头发强行逼喂荤腥侮辱。
薛淩云的心在滴血,他想要的不是冷静自持的君主,他想要的是一个知心交心、不隐瞒他任何事的亲密伴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