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到之处形状各异的楼房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能被一场灾难覆灭,数不尽盘根错节的马路如同沾满胶水的布带般滚走了千亿浮沉。
“小姐,您是第一次来蒿麟吗?”
“嗯?”郁离顺着声音看过去。
一个小女孩手捧着宣传单,笑得灿烂,“如果您是第一次来的话,不如去试试旅客专线,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呢。”
“谢谢。”郁离回道。
意外之喜?
她默念这四个字,转变路线,走向了旅客专线。
旅客专线在蒿麟的环城路上,专线航班是慢速磁悬浮列车。传单上说,它绕着整个蒿麟行驶一圈只用花上八九个小时。
在这座忙碌的年轻人鲜少有閑暇时间参观供自己生长的城市里,航班上大多是颐养天年的老人和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
郁离同那些閑人不同,她孤身来到这座城市无心消遣,但步履不停实在让她身心俱疲。
况且女孩那句意外之喜的确触到了她心口的柔软。
这麽多年来游走四方四处,只是为了远离玥涯湾,以及……等待。
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等到了丁敏缘和景瑜的落脚地——蒿麟。
只是见面后她该如何面对她们呢?
郁离检完票上车,径直走向最后靠窗的座位,她静静地盯着窗外的景色,窗外是高速发展的赛博朋克风的新城市,这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新奇。
同时,也让她心中的罪恶感被分担了一些。
分离,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重逢也是。
它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将不堪留在过去,构建起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所以,郁离在三年前向大海祈愿,如果她们能再次相遇,那她用尽一切办法也要洗清罪孽。
可是罪孽洗得清吗?
一个短暂且诡异的梦,她好像又跌落进那个阴雨绵绵的季节,她们的遇见,交错,存活,以及犯错。
她们坠入无人的深潭,坠入无尽的梦中,层层囚牢。
来蒿麟时,郁离抽空回了一趟玥崖湾。
那时候白渐舒已经完成高中学业,十八岁的少女比三年前还要孤僻许多,眉眼处都是若即若离的冷漠。
郁离回家时,白渐舒正坐在窗户上看海,窗户向外大敞,试卷飞得满地都是,厨房里高压锅正哐吱放着热气。
白渐舒周身是因为昏沉的天色而模糊的天际线,她两只脚放在泛黄的空调机上晃来晃去,“姐姐,你回来了?”
疑问中带着质问。
海风沾染着些许海洋的鹹味,融进郁离身上的花香里。
她看着白渐舒的背影,倏然有些愧疚。
她们三个人都仓促地逃离这个令人伤心的地方,却独独将最小的白渐舒留在这里完成学业。
“嗯……我回来看看你。”郁离回到了这个她三年没踏足的旧处,连脚都不知道朝哪儿放,“你想好去哪座城市了吗?”
“想好了。”白渐舒光着脚爬下窗户去厨房盛汤,一边忙碌,一边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要去的地方,姐姐你去不了的。”
“为什麽……”郁离没由来地心慌,生怕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也倏然破碎消失,就如同三年前那个夏天,她意识不清地回到家,看见一地鸡毛,和红着眼眶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白渐舒。
几年前四个人还生活在一起的时候,郁离和景瑜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拉扯起丁敏缘和白渐舒,以至于记忆中二人的背影总是重合。
郁离想,她或许真的足够爱丁敏缘,以至于后来有人似她三分,她便慌了神。
“蒿麟。”白渐舒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麽,眼里满是悲伤,语气确是冷淡,“景瑜写了封信寄给我,她和丁敏缘要在蒿麟定居了。”
“姐姐,我要去蒿麟。”
视角:丁敏缘
那年夏天蝉鸣聒噪,她们四人定居在玥涯湾。
玥涯湾的附近有一个夜市,那是她们唯一的财源。
景瑜用祖上的积蓄承包了修理渔船的工厂,郁离有时去厂上帮忙,但大多数时间都在家里看管两个叛逆的青春期少女。
白渐舒被景瑜送去镇上读书,丁敏缘就在厂边找了个夜宵摊打零工。
景瑜和白渐舒出生于玥涯湾的渔业家族,丁敏缘和郁离也在玥涯湾遇见。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她们应当是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可惜绝对威严的天灾和无法预料的人祸在年幼的四个人心中埋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家族的捕鱼事业也在这新一代被迫中止。
四人说不上相依为命,只是同样落魄的人重组在一起生活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