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恰巧目睹了女生受伤、队友起哄、男生背她去医务室的全程。
他站在人高马大的一群人身后,从缝隙里注视着男生的侧脸,不同于早上刻意搭配的穿着,此刻他刚下赛场,身上是最简单的运动服,发丝凌乱,脖子里还淌着热汗。即使被打趣了也不恼,笑得轻松又帅气。
这才是最真实的宋禄,属于人群中最闪亮的焦点,一直在奔跑,且很难为什么东西而停留。
杜希声一时忘了动作,也忘了来意,他捏紧了门框,大脑飞速运转着。
像个逐渐缩小的旁观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她走过广场,流言和白鸽纷纷飞起。乱世中的少年掉进了成熟女性的美丽漩涡,却终究不可能得到她。那具皮囊和饱含非议的身世像装满荷尔蒙的神秘宝盒,承包了他所有该有和不该有的幻想。
杜希声不合时宜地觉得,如果没有那场乌龙,自己跟少年雷纳多也没什么区别,会对美好的人翘首,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心折。在意识到自己会为这个活生生的人吃味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无可救药了。
突如其来的落差使他逃也似地转身就走,却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赖明认出了这个宋禄身边的小学弟,看他脸色有点难看,刚想叫住他,对方却很快没了影。拨开人群一瞧,受伤女生和她的朋友正靠在一起,宋禄已经退到了一边摆弄起手机来。
宋禄24419:
宝贝儿我比完了
猜猜我们赢了没
你感觉好点了吗
Bumblebee:
你肯定能赢
我没事
宋禄嘴角上扬,获胜的喜悦这才一点点漫了上来。
宋禄24419:
那是当然![亲亲]
我一会儿来找你
杜希声盯着语气活泼的气泡,心里又酸又涩,好像堵了一块,原本渐将明朗的东西又模糊不清了,他厌恶自己的犹豫,但是又跃不出去。最后动动手指,鬼使神差地明知故问:听说你们有队员受伤了?
宋禄24419:
有个女生膝盖和手腕扭伤了,没什么大事
Bumblebee:
哦,要陪吗?
问完就开始忐忑起来,他无法想象如果宋禄理所当然地应下,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万幸,对面只发来了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我回来了
*
由于宋禄嚷嚷着太累不想动、跑那么远不如你多陪陪我之类的屁话,两人最后还是在食堂吃了个晚饭。第二次被他们副队长撇下的队友们面面相觑,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晚上,杜希声回到宿舍,其他三人正在激情开黑,脏话和怪叫不绝于耳。
回来啦?操操操,大鹏,背后!!
mlgbd别捡了,奶我啊!你爹要寄了!
杜希声嗯了一声,拿出沐浴露和换洗衣服装进脸盆,准备下楼洗澡。
声儿你要去洗澡吗,一会儿帮我带瓶可乐上来呗~原路非伸长脖子叫他。
可乐少喝点。程鹏故意踹了他大腿根一下,换来一顿臭骂。
杜希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门喀地一声关上。
今天可真是点儿背,杜希声站在喷泉似的的花洒下心里暗骂。不知多久没检修过的喷头水流汇成两股激流,面积小力度大,冲完像挨了顿揍,沐浴液不小心脱手摔在地上,把盖子给砸飞出去落在隔壁不知道哪个隔间了,开门的时候门闩还出了点问题,害他差点拍门求救。
好不容易洗完这个命途多舛的澡,杜希声擦着头发往外走,自动售货机在寝室楼边上,这大晚上的竟然也有人排队。
边等边掏出手机刷着,顺风听到前面几人在聊今天的运动会。
你别说,禄哥今天真的杀疯了,那腰那腿那肩背力量啧啧啧。
哎哎你关注的都是些啥?要我说,他跟那谁是不是有点意思啊,那一蹲一背叫一个行云流水啊,殷勤不要献得太明显。
谁知道呢,我看像。哈那太好了,如果那姑娘收服了他,咱们终于可以抬头做人了哈哈哈哈!
你妈真是没出息!
等前面的人走了,杜希声看着可乐下方售罄的红色字样发起了呆,半晌,麻木地按下了鲜橙多的按钮。没办法了原儿,今天就陪我一起倒霉吧。
这天晚上熄灯上床后,杜希声着魔一般刷起了关于818宋禄其人的所有帖子,从他高中的写检讨事迹到迄今为止各任绯闻女友,不得不说吧友的脑力是无极限的,写得是绘声绘色跌宕起伏,这要是宋禄本人估计都还原不出这个效果来。
一直刷到凌晨三点半,身体比期末周抱佛脚还疲惫,精神却亢奋异常,乱七八糟的信息争先恐后地挤进脑子,把他压抑地想要放声大吼。
这个众星捧月的人应该是喜欢女孩子的,杜希声绝望地得出一个结论,而对他所表现出的过分亲密和异样的执着,很可能只是源自同学间的一个上不来台面的玩笑:
模糊且抖动的视频里,地点是喧闹的药学院新生迎新现场,宋禄穿着一件驼色大衣,把颀长的身形修饰得更加赏心悦目。
只见作为督导的他,被推搡着往签筒里抽出一卷纸条,打开一字一顿地念道:和一个大一学弟谈一场恋爱啊这?谁写的?多损啊!
后面是一浪高过一浪的起哄声,透过耳机刺穿大脑,杜希声只觉满室轰鸣,屏幕上的笑容和身形是最熟悉的,此时此刻,却令他浑身冰凉。
今天作者没话说
第21章 安好安好
这几天又降温了,乌云连片,挫人精神。南方城市湿气重,书本翻开没多久就打卷儿了,一呼一吸间都带着阴冷。
杜希声周末又回了趟家,翻箱倒柜地找出几件大衣和薄款羽绒服,又拿了几个除湿袋,准备挂在宿舍的衣柜里。学校上铺的铁丝有点松动了,他找了卷尼龙绳和挂钩,打算回去亲自加固一下。
老妈的公司最近接了个项目,忙得她天天写报告到深夜,每天两杯咖啡地熬着。杜晚澄看得心疼,偷偷把速溶包换成了可可粉。小姑娘不理解为什么老妈一把年纪了还要这么拼命,应届毕业生不是唾手可得的廉价劳动力吗?
因为经济形势欠佳,老妈解释说,大厂裁员厉害,整个大面都不景气,35岁以上的员工都人人自危,何况她这个老人?
那我可得好好读书了。杜晚澄故作深沉地吁了口气,说学历是敲门砖,大学里也有鄙视链,她一定拼上老命考个牛逼学校,争取不要一毕业就失业,然后努力赚钱让老妈和老哥吃香的喝辣的。
你才高一,杜希声敲了她一脑袋,笑了,饼画得这么溜。
这不是看你俩都闷闷不乐吗?杜晚澄冲他龇牙,尤其是哥你,大学这么累啊?眼里都没神了。
等你考上就知道了。杜希声边说边打开冰箱门,黄油和面粉还剩,可以做点姜饼和曲奇,我那是没睡好。
所以那些高考完就能解放的说辞都是放屁呗,杜晚澄不满地说,哄小孩儿呢。
不愧是我妹妹,这觉悟,明显领先同龄人啊。杜希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盆和量勺。
杜大厨又要营业啦?有我的份吗?可以点菜吗?
你来打下手就有你的份。
小姑娘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去洗手帮忙了。
*
哟,今天来这么早?
年轻人一身黑色夹克,脚蹬皮靴,反戴着棒球帽,单手把背包卸下抛进接待处的沙发里,小指上的尾戒晃人眼。
有单子吗?他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加了两块冰。
必须有,照相馆老板三十来岁,两年前辞职创业开起了网店,专门代购一些台漫和海外出版的衍生类文化产品,这两年小有积蓄,干脆在居民区租了间工作室,操起本科视觉传达技术的旧业,干起了给人拍照修图的一条龙服务。
没想到,在颜值即门面的当代社会,这个心血来潮的副业收入很快就赶超主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