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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拨开铜管,将引芯点燃,刹时飞蛇凌空,越过万千飞花,甩着磷蓝的明亮长尾,在夜空中掠向四面八方的山谷。

魏观依旧凝视着刀客,“你们每次传讯都是这般动静?还是因为外人将访,烟火示警?”

刀客笑着坐下来,抱着膝盖,偏头望向他,“不是,烟火是热闹,是高兴,烟火之下,往来皆是朋友。”

她的眼中明光熠熠,映着漫天的烟火。苍蓝的夜幕下,无数金色、银色的飞花飞溅下来,烟火愈盛,花灯愈明,逐渐四方城镇村落与遥遥山谷处,也有飞蛇当空,烟火相应。

魏观看向花灯,看向这人间,他的眼中也映着漫天的烟火。“来仪,给我讲一讲江湖事吧。”

刀客轻轻笑着,也拽着他坐下,往后一倒,靠在他的怀里,“江湖呀……有时候江湖是义,有时候是争,有时候是玩。我们各走各的,又走到一条路上去。阿观,你听过江湖月令么?

“仅略有耳闻”。对于从前的他来说,江湖与朝堂到底是离得太远,他们怎么活,他并不关心。

“我们每月都要定下一个游戏,然后在江湖人常去的酒馆、店家那里张榜传书。我师父把我带回家,我与‘自在空空’相识,都与此有关。

三月万物生,讲究做点好事,最好是和小孩子有关的,我师父就是那时候把我带了回去。

师父是个老头,一心扑在修补功法上,什么灵鹫、罗刹遗迹,什么前辈住过的山洞,乃至传说中的神仙洞府我们都去过。他现在还在外面走,三两个月回趟有人烟的地方。

功法上,老头的本事算得上神异,只是不太与人打交道,江湖上就没什么名号。我练的《太阳残卷》,就是他补出来的,这本他花的心血最多,也最险,当时他高兴了半个月,也哭了半个月。”

“半卷与人,半卷与神?”

传奇本子里众相抢夺的秘卷,一下子出现在了话本之外,又恰在他身边咫尺,魏观挑了挑眉,也觉得有趣。

“是,就是这本”,刀客大笑了起来,翘着腿晃来晃去,长了刺似得不老实,“够狂是不是,老头子当初让我挑,我听了这话,立马就瞧上了。”

“当真有半卷与神么?”

“不知道呀,等我什么时候成了天下第一,就去揪出个神来打一架,问问他们有没有这件事好了。”

“行,我等着你问”,魏观嗤笑,拽了拽她的小辫子,看不惯她这么张狂,偏又移不开眼。

“继续讲。”

“我们也去捉鹰。六月,额木尔河人就攀到雪山上,从岩石间的鹰巢里带回雏鹰,长到三岁,再放归雪山。我也有一只鹰,白羽褐纹,和别的鹰都不一样,为了活下来,便要更凶猛。

等红柳与长得像葱的白花草开的时候,我们也去和波斯、大食的商人赌马。有时候也给大和尚们搅乱,哪里有好玩的,我们就去哪儿。”

“你们来过皇宫么?”

刹那相逢又哪里足够,若是在过去的年岁,他见过她的一片衣角,或她立在哪株海棠树上,即便那个春日不曾登高楼,他也终将与她相遇。于是,他这样问她。

他的心思,如同绵绵雨丝,细而柔软。

“去过,皇帝老儿睡觉的地方,怎么不去看,我知道东厂的门刻着一头獬豸,你们的牌子是铜的,写着‘奉御出行,诸人避退’,我也知道你。”

刀客笑了起来,仰头亲了亲他的下颌,怜爱而欢喜,“阿观,我该早点去见你。”

“嗤”,狭长的凤眼嗔来,他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嘴上却惯来不肯轻饶,“咱家忙的很,亏得那日心情好,否则只当是个燕子飞过去了,未必记得你是哪个。”

无论那是怎样的一天,现在想起来,都只记得栀子花的香气,与那飞鸟一样的姑娘,在她的目光里,他得到救赎,也甘愿沉沦。

“是么,我不信”,刀客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转过身,双臂揽在他的颈上,笑涡贴近,唇上的膏脂掺着蜜似得香气。

“阿观,你心跳乱了。”

河水潺潺流过街巷,漫天的烟火映在水中,笑闹间,有女人登上高台,向着两人的方向举杯遥敬,目光温和。举杯之后,她指了指烟火,又敬了魏观一杯,而后提灯离开,转身下了高台。

“那是我的朋友,也是金风楼的主人,她在向我们祝好”,刀客的笑意更深,“阿观,城北有合欢树,你要不要也去挂花灯。”

第27章

刀客练刀回来,杵在楼外买莲蓬,二十文一荷叶,满尖堆着七八个。也可几只细茎扎成一束,搭着荷花来买。天才初亮,渔家的荷叶上都还滴着露水,码在渔船上一角,渔船停在水湾里。

但凡是有水、有河的地方,夏天都爱吃莲子。坐木船采莲子的,赤身白条条一个下水摘的,大清早排队来买的,干什么的都有。一年到头,莲子只在七月初的时候嫩甜,便只能紧赶着。

刀客买完了莲子,找了块大石头蹲下来,抬手唤那几个跟在身后的小尾巴,都是半大的小乞丐,衣服破破烂烂。

小乞丐们心虚,期期艾艾的走上前来,停在半米远的地方,一个个偷偷摸摸的瞄她,都不敢说话。

刀客和气的笑了笑,“赶巧走一块了,是吧?”

有几个小乞丐才八九岁,为了盯梢的时候不打眼才塞进来的,听到这话,以为是台阶,忙不迭的点头。

刀客大笑了起来,笑得直拍石头,“行了,我早瞧见你们了,不打你们。问问你们,知道为什么要跟着我吗?”

小乞丐们有的摇头,有的不说话。

刀客挑眉佯怒,装模作样的瞪大眼睛,“那你们好大的胆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敢跟着我?”

江湖人都听过她的名号,小乞丐们自然也听过。纹纹来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他们又都是无根无系的孩子,杀了也没人多计较。看刀客瞪眼,便是胆子大的也心里打鼓。

“你们也知道怕啊……知道怕下回就聪明点,别什么事都一头扎进去,听见了没?”刀客扯了扯唇角,哼了两声,从一帮小乞丐里揪出来打头的那个。

“回去告诉你们团头,漕帮没了江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湖,一半是商人。乞丐没了江湖,就只是乞丐,当不成大侠了。他那脑子要是实在想不清楚,我就亲自开导开导他。”

哪个孩子不想做大侠呢?小乞丐们被这句话吓到了,纷纷表示一定将话带到,尽管他们还并不能明白。

只有打头的半大少年突然开口,“你不是和朝廷里的大官在一起了吗?你应该高兴漕帮做的事才对。”

“操心的倒多”,刀客大笑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半大少年的头,将怀中的莲蓬扔给他们,只留下了几只长茎,“夏天少往河里跑,淹死了没处哭去。”

小乞丐们无措的抱着莲蓬,追寻着她离去的身影。

刀客轻巧的跳到一杆酒旗之上,眺望着应天城。日头初升,屋檐瓦上有如浮金一般。日光之下,有无数少年悄然老去,也有无数意气悄然滋长。

江湖的浪潮滚滚,她站在哪里,又会将浪潮推向哪里?

她身在其中,有时也会看的不甚明晰,但不过是自由的生,自由的死,人要活出人的模样。

此去路迢风波恶?那又如何。

*

金风楼上,魏观拎起桌上的薄纸,轻轻晃了两下,偏头询问侍立一旁的亲信。

“你说,她当真是去练刀了么?”

“骗您做什么”,亲信笑了笑,指了指那特意移到远处的冰盘,“夫人对您的心思,连我们都瞧得明白”。

“我看未必”,魏观扯了扯唇,瞧着是有几分不满,眼中却带着笑意,“她鬼主意多得很,一点不肯老实”。

亲信又笑了笑,看他这样子稀奇,却没说什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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