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抬起头,流着泪微笑:“她让我带你回家吃饭,这个周末你有空么?”
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几秒,然后定格成一个罕见的无法掩饰的大大的惊叹号:“你妈妈她……”
我点头,又点头,再点头:“她同意了,她同意了!”
他张了张嘴,应该是想说什么,却失去了表达的能力。我用力的抱着他,泪水和笑容在他胸前的衣襟上相撞。
脊背上传来厚重的力道,他用同样紧实的拥抱将我牢牢锁进呼吸相闻的距离。
仿似一声轻叹,他终于喃喃开口:“你的妈妈……她真的是一位非常伟大的母亲。她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是啊,我是如此幸运,有这样的母亲,有这样的爱侣。
人人生而平等,上天公平得近似残忍,何曾轻饶过任何一个卑微的生命,却为什么对我如此偏爱,让我任性的跟从自己的心,在这荆棘丛生,总是事与愿违的人世间,能够如愿而行?
走廊的窗外传来万家灯火中不知哪里播放的音乐,男子的歌声好像透明的灵魂来自天堂,飘荡在浮华的人间,填满了相拥的胸臆。
“送你一朵小红花
送你一朵小红花
开在你昨天新长的枝桠
奖励你有勇气 主动来和我说话
不共戴天的冰水啊
义无反顾的烈酒啊
多么苦难的日子里
你都已战胜了它
……
送你一朵小红花
开在你心底最深的泥沙
奖励你能感受 每个命运的挣扎
是谁挥霍的时光啊
是谁苦苦的奢望啊
这不是一个问题
也不需要你的回答
送你一朵小红花
送你一朵小红花
送你一朵小红花
……”
也许,苍天有情,看得见每一个生命最卑微也最伟大的挣扎,它用一朵小红花的力量奖励我们的勇敢,给我们最难解也最清晰的启示——
跟随自己的心吧,找到那个让你执著的人,那些让你疯狂的事,那种让你发自心底深处想要获取想要拥有的东西,然后,去追求吧,不计后果的耗尽毕生心血的,去追求,去爱,去闯,去披荆斩棘,去粉身碎骨……最后,也许你所求不得,两手空空,但这一路走来,所有的痛、所有的苦、所有的泪与笑、所有的感悟与成长,所有的经历都是你的凤凰涅槃,让你在这荒芜苍凉的尘世间有底气烧一把能照亮整个宇宙的璀璨焰火,当那花火落烬,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重归一片混沌蒙昧的时候,你也给生命找到了一个完整的无悔的只属于自己的答案。
这,也许就是人生的意义。
第67章 好事 (尾声)
周日,老师来家里吃饭,妈妈开始并不自在,后来每个周日的餐桌上都有三副碗筷,她慢慢的也能用看我一样的目光看向老师,然后很轻松的聊起闲话家常。
开学后我接了一门未教过的本科高年级课程,内容我自己很熟悉,但里面的概念理论对于本科生来说特别艰涩难懂。学生们皱眉茫然的脸让讲台上的我汗流浃背。吃饭时走了神,被老师问出究竟,他笑了下说,周六你做饭的话,可以当做兼职嘉宾讲师的酬劳。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然求之不得。
现在周日都是回家吃饭,几个月来的周六我们都是去户外郊游。香港的郊野公园是石屎森林周围的绿洲,距离近,设施齐全,风景如画,是我跟老师可以牵着手漫步流连的地方。不过自他来这里的第一餐之后,我确实没再下过厨房。于是那个周六就一起去超市买好东西,还是中西合璧的五菜一汤,一模一样的食材,一模一样的做法,像是要把之前的残缺补全,我们这一顿大餐吃得畅快淋漓,盘碗光光。
他的嘉宾课毫不意外的大获好评,像之前一样,学生们简直迷疯了,课后的讲台被堵得水泄不通,搞得接下来要用教室的老师跑去学院投诉。
麦院长时不时会请老师吃饭,有时候我作陪,就听他说:“裴尧教授啊,你这样可不行,本来小周教授在我们学院就已经是男神级的明星教授了,他课上的学生一大半都是追星族,现在你还跑去给他当嘉宾,这下好了,整个课堂成了红馆,您两位是要开演唱会啊。”
我接口说:“院长放心,讲义我已经重新编排过了,教学法也恶补了一下,下学期不敢再劳动周大教授。”
老师看了我一眼,笑笑没说话。他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门上挂了个牌子,上书“有事外出”,也只是一笑推门进去了,没找我算账。走廊上的学生来敲门,助理告诉他们:“大周教授今天不在,关于课业的问题,可以在办公时间预约小周教授。”学生们怏怏的离开。
晚上他把我捞进怀里,轻笑着问:“多大的人了,幼不幼稚啊?”
“干嘛?”我横了他一眼,“你要是敢给女生开门,不对,男生更不行,我就把合作项目书改了,让我的团队常驻母校,不许你再过来这边办公!”
他捏捏我的脸,在紧蹙的眉心上亲了亲,笑得挺无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之前你上学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现在倒跟自己的学生吃起醋来了。”
“之前是我傻。”我理直气壮的下通牒,“我说到做到,你看着办!”
“好好好,”他照例不抵抗就投降,“妻令如山,遵命遵命。”
我的脸很没出息的红了,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翻身一把揉进了怀里,悄声道:“你新收的那个博士生挺漂亮的,有男朋友了么?”
我皱眉想了想,“不知道,问这个干嘛?”,他一脸揶揄,没说话,把身子压下来。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那女生昨天给我送了一个亲手做的小铃铛,说可以当风铃,也可以挂在圣诞树上,我当时觉得是个谢师礼就收了,现在回想起来她似乎确实逗留了一会儿才欲言又止的红着脸离开。
“明天学期就结束了,跟我回去一趟吧?”温存之后,他趁我还气喘吁吁的时候像是随口提议,轻笑声挠得我耳朵又开始发烫,“省得被人惦记着请去吃平安夜大餐。”
一心只想着把他藏起来,却没料到第二天是自己被拐跑了。
合作项目是两校共同拟定的,麦院长十分满意,把接下来的细节全部交由我负责。母校那边也非常重视,在我回去的第二天就配备了办公室和本校教职员工相等的权限。于是乎,我们就有了两个家。在母校时就去他的2601,回来后就在我的2601。两边的办公室也都挨着,因为确实是紧密合作的伙伴关系,所以同飞同落,出双入对的在两地和两个校园里来来往往也没引起什么大问题。
半年后两校举行了一次成果汇报会,业界知名的学者专家齐聚一堂。汇报会很成功,媒体竞相采访,大多数记者都把话筒对着老师,我轻松的站在旁边微笑就好。
汇报会结束之后,老师让我跟他去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后,让我坐在他对面,表情看起来特别“老师”。
在一起快一年了,我都习惯了腻着他胡搅蛮缠,突然这么正襟危坐的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心里直打鼓,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周惜,”他的口吻也回到之前,温和中带着严厉,“你怎么回事?看看这半年,你出了几篇论文?无论这边的超算中心还是那边的工作站都没有新的提案,你什么时候这么松懈,这么不求上进了?”
“都是同一个合作项目嘛,”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谈工作,于是涎着脸狡辩道,“你的几个提案我都有跟啊,手头也是一大堆事好不好?”
除了给他打下手之外,我当然还有做别的。这半年的主要精力花在了中医和营养学上。他的胃病还是时而发作,虽然不严重,但到底人不舒服,手术后的身体也比从前弱一些,天气一变就容易咳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