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何许却不是一般人,受得住辱,沉得住气,直到羽翼真正丰满,才渴望取而代之。而这段长似无尽的拉锯,给了他“改造”金岭的时间。令他下定决心选择何许的,其实并非何许本人,而是金岭。这俩兄弟看似兄友弟恭,哥哥美艳强大,弟弟温润软弱,任谁都认为何许在兄弟关系中占主导,他却知金岭才是真正可怕的那一个。他教金岭“爱”,又教金岭“争”,再教金岭“恨”与“毒”。七年时间,在金岭心中,他的分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何许这个亲兄长。而何许无所察觉,仍毫无保留地对待金岭。在“孤鹰”与“鸿雁”两端,金岭都如鱼得水,要权有权。一年前,何许已经谋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但杀“孤鹰”非同小可,何许谨慎之至,迟迟未有行动。他倒是可以继续等,水到渠成,才能掩住所有人的耳目。但单、洛婚礼上的秦轩文,让他忽感情不自禁。倏而发现,他与秦轩文都已经不再年轻。他的阿崽即将二十八岁,早已是明氏举足轻重的人物,穿上西装时光彩夺目,冷峻傲然,再不是当初那个红着眼问“您不要我了吗”的傻小孩儿。可细究的话,七年时间并未让秦轩文改变分毫。他的阿崽,仍是喜欢牵他的衣角,看他的时候目光炽烈而虔诚,一如往昔。岁月改变万物,最易变的是人心,最恒久的亦是人心。分别之后,这份情不自禁令他果断催动了计划的最后一环。其实这些年里,他不止一次情不自禁。在公海上对付“寒鸦”那次,于枪林弹雨中救下秦轩文,他罕见地对单於蜚动了怒。海浪翻滚,吹散他的话语——“我把他给你,不是让他给你卖命。”单於蜚却道,若“孤鹰”不去搅局,那一趟任务之于秦轩文就如探囊取物,绝无危险可言,若是“孤鹰”去了,必然会救秦轩文于危难。事实确如单於蜚所料。许久未见,秦轩文小心地黏着他,他在情难自已之时再次拥有了秦轩文,听秦轩文告诉他,领养的孩子名叫“秦却”,寓意“我却仍然爱您”。第一次与秦却面对面,稚拙的孩子突然叫他“爸爸”。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眼神一定温柔至极。纵是铁石心肠,也有被融化的时候。将秦轩文丢在车里,独自离去的一刻,他感到胸膛深处疼痛不已。佛珠是他专门求来的。他不信神佛,却因这份不该有的牵挂,寻来一份平安的寄托。秦轩文一直将佛珠戴在手腕上。努兰看穿了他的心思,所以必须死。处理掉努兰之后,他本不该继续与秦轩文待在一起,更不该将秦轩文带回落雀山庄。理智如单於蜚,数次冷言冷语警告他,不可冲动行事。他却闻若未闻,带秦轩文回落雀山庄,带秦轩文去马术俱乐部,在他可控的范围里,竭力满足秦轩文的依赖与眷恋。帮何许开拓C国市场那次也是。他并非一定要出面,但他来了,不是因为何许,而是因他想见秦轩文,想吻秦轩文。想看一看他们乖巧的孩子。桩桩件件,出于失控,止于自控。失控与自控之间的平衡,也许只有他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掌控。何许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而何许的理智正是他将要利用的核心。“鸿雁”如日中天,并不代表没有后患,何许不动手,是在衡量得与失。何许希望他死,但他一旦死去,“孤鹰”余众必然展开报复。“鸿雁”与“孤鹰”两败俱伤,难说没有第三者成为最后的赢家。他主动找到何许,告知对方一个“万全计划”——他将“孤鹰”拱手让于金岭,假死,从此“鸿雁”再不居于人下。何许大惊。他慢条斯理,从容道来:“我累了,也该给你让路了。除此之外,你难道有更好的办法保全‘鸿雁’与‘孤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