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鼎看看他手中翼善冠,又看看张鹤龄,面色暗沉,低声说道:陛下对皇后娘娘和寿宁侯素来恩宠有加,还望寿宁侯谨记本分,莫要逾距才好。
那是那是,方才本候一时失态,以后定然不会再犯。张鹤龄连连道歉,看着何鼎离开后,方才朝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什么东西,敢在本候面前吆五喝六的,若有机会,看本候不弄死这狗眼看人的奴才!
李广干咳了两声,低声问道:寿宁侯小声点,陛下方才休息
知道了!张鹤龄斜乜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别忘了是谁给你的天书,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说好了这会儿没人何鼎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侯爷不必担心。李广急忙解释道:何鼎只是意外。我本来让他在尚膳监那边盯着,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陛下既已歇下,何鼎在此守着,必不会再出来
不出来就好。张鹤龄恶狠狠地说道:一个内臣也敢对本候如此无礼。若是再敢坏本候的事,本候便是杀了他,皇上也不会怪罪于我。
李广赔笑了几句,总算将他哄走,只是手中翼善冠的帽翅,彻底被捏得变形,就算先前没摔坏,现在也真的坏了。
以往这种损坏的衣冠都直接送去巾帽局收存,哪怕有一点脏污损坏都不会再给皇帝戴上。
可弘治帝躬行节俭,就先从自己的衣食住行开始,衣冠稍有损坏的,只能修补,不能换新,就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李广靠着符箓祈福立功,得了弘治帝的信任,却没少跟张氏兄弟勾结,一个在外卖官,一个矫旨授官,哪怕有人上奏弹劾,弘治帝性子宽和耳根子软,有李广和皇后在侧,顶多训斥几句也就过了。
如此更是养大了他们的心,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如今横行无忌,只要弘治帝在位一日,他们就谁也不怕。
可弘治帝若是不在了呢?李广打了个哆嗦,朝北面的万岁山方向看去。
若是那天书上的阵法当真有效,玄武延年,毓秀益寿,只要保住皇上,那他就能保住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皇上尽忠李广拼命在心底为自己开脱,可方才张鹤龄那阴恻恻的眼神,和先前让他调开宫中内监侍卫之事,都让他心底蒙上了一层阴影。
弘治帝的酒是他换的,换了安眠养神的药酒,并无害处,只会让他睡得更沉。
可调走内监侍卫张氏兄弟也都是靠皇后得势,皇后一家荣耀全系于皇帝之身,他们应该不会对皇上不利的,应该不会的,不会的
李广神思不定地走出乾清宫,干脆还是找了个小太监去巾帽局跑腿送翼善冠,自己转身回去。无论如何,他得守在皇上身边,一切无事最好,若是有事他也能戴罪立功,啊呸,护主尽忠!
只是他才刚走进乾清宫,就被两个面生的锦衣卫横戈拦住。
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乾清宫!
李广大吃一惊,太子?小太子才几岁,怎会突然封了乾清宫?皇上现在还昏睡不起,难不成有人假借太子之名谋反?!
大胆,我方才侍奉陛下,尚未闻太子殿下在此,你们是何人指使,胆敢在乾清宫作乱?羽林卫何在?还不将这些乱党拿下!
别贼喊捉贼了,在孤看来,你才是乱党!一个稚嫩而清脆的声音从宫中传来,声音明明不大,却犹如惊雷般响彻在李广耳畔。
太子
作者有话说:
小太子:父皇都叫我了,我不来怎么行。
李广:说太子太子到,小短腿跑真快,吾命休矣!
第二十三章
太子殿下
李广是被人一边一个架着进去的,因为他已经彻底瘫了,在听到朱厚照声音的那一刻,仿佛有道无形雷电从天而降,由天灵感直灌脊柱,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别说走,他现在连小手指都动不了一下。
要没人架着,他现在就是一滩烂泥。
朱厚照也懒得管他被反噬的后果,对他来说,把人带到弘治帝面前,交给父皇发落就行了,他还得照看好小公主,免得那可怜孩子又出了什么岔子。
可弘治帝却没让他走,照儿,你留下。朕已经让人把荣儿带过来了,就在后面的暖阁里,有太医照看着,没事的。
好吧。朱厚照只好留下,本想站在弘治帝身后就行,却被他拉过去坐在自己身边,好在龙椅宽大,他们父子俩一大一小同时坐着也并不显拥挤。
弘治帝满意地摸摸他的头顶,这才转头望向李广,李广,你可知罪?
侍卫一松手,李广就已经瘫在地上,五体投地地连磕了几个响头,撞得额头鲜血直流,混着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格外狼狈,哪里还有平时清高出尘的神仙模样。
微臣知罪!臣知道错了!可微臣也是一心为皇上祈福,想要皇上能千秋万岁
弘治帝挥挥手,让那些内侍太监退下,只留下锦衣卫牟斌和千户章杰两人在侧,方才说道:你是为朕尽忠,还是为自己谋利,骗得了自己,还能骗得了朕吗?
李广心下一寒,哭喊道:陛下,微臣真的是为陛下只要保住陛下龙体安康,微臣万死不辞!
弘治帝:可惜你的狗命,换不来朕的身体。你以为你用朕的子孙后代来为朕续命,就能立功得赏?
他轻咳了两声,摇摇头,缓缓说道: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最清楚不过。你如此做法,是陷朕于不义之地,为一己私心而毁我皇族百年气运,让朕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李广,你该死,当真罪该万死。
他稍一抬手,章杰便会意地上前,一把揪起李广的衣领准备把他拖出去,他却突然大叫了起来。
是寿宁侯!是寿宁侯给我的天书,说可以为陛下祈福,能助陛下延年益寿还有,还有今晚也是他让我支开何鼎,说皇后会来
既已罪该万死,他已彻底无法脱罪,谋害皇嗣的罪名,将会以最酷厉的刑罚处死,而他已不求脱罪,只求让那些曾拉他下水的人,跟着一起受罚。
就算他死了,也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现在说,晚了!
朱厚照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平时这个时候,都该到他睡觉的点了,他现在还是个未满七周岁的宝宝,睡觉长身体的宝贵时间,都被这些废物给耽搁了。
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本想借着皇后过来照顾皇上就寝的时候,在侧殿里搞事情,才让李广打发了那边的侍卫。
他们哪里知道,何鼎带着人,就在侧殿那边一直等着他们。就连弘治帝,在李广关门离开后,就已经被朱厚照喊了起来。
虽说是早有准备,可这一切本就是他们自己的计划,朱厚照完全没觉得这算钓鱼执法。
不伸手,就不会被抓。但只要伸手,犯错,就要有被抓受罚的心里准备。
父皇,寿宁侯那边要怎么惩处?
不是他操心太多,真的是他这位亲爹的耳根子太软,张氏兄弟也不是第一次被弹劾被抓个正着了,只要张皇后来一哭二闹,弘治帝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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