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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夫!
都是莽夫啊!
为了避免自己也成为莽夫,朱尚炳很明智的选择,自己带着一队人马离开大部队,跑到最前面的位置,美其名曰为大军开路。
……
“西南的战事,大抵不会有太激烈。毕竟朝廷这两年军武强盛,天下人都看得明白。
以儿臣之见,革除西南土司制度,乃是我家势在必行的事情。但到底该如何操作,还是可以权衡考量。”
大庸城外的中军大营。
楚王朱桢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床榻边,冲着侧卧在床榻上的老爷子解释着。
朱元璋微微眯眼,似乎是在思考着西南的局势,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道:“你说说,俺听着。”
朱桢点头,继续道:“说到底下面这些人啊,也只是想要捞些好处。真要他们舍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拼了命和朝廷对着干造反的事情,也不见得所有人都愿意。
这一次熥哥儿带着人去永顺了,儿臣和熥哥儿的想法是一致的,将永顺彭家除尽,用以震慑西南其他土司。
等永顺彭家解决了,朝廷大可再行一道旨意,迁徙西南的这些土司,去往别处为官,或是直接将他们召入京中,随便放在哪个衙门里做个清闲差事。”
朱元璋大概是困倦了,许久之后才点头开口道:“倒也是可以,少些杀伐也算是积攒些阴德。只是西南土司如何安置,却还要慎行……朝廷官缺,乃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总不能如前宋一般冗官无数。”
朱桢目光露出深思,少顷之后再次开口出声。
“那瀛洲四道却是可以安置的,那边现在本就百废待兴,将西南土司派过去,也能让他们有所用处,亦不至于让他们留在中原,免得日后惹出什么祸事来。”
朱桢的思路渐渐展开,声音也愈发沉稳:“如果这样安排可行的话,如新大陆那边,乃至于接下来朝廷经略西域,都是可以同理,让这些土司带着人过去的。
不论是新大陆还是西域,这些土司去了便是无根浮萍,他们只能彻底依靠朝廷。
而他们想要有所成就,也只能忠心朝廷,靠着朝廷的力量去打拼。”
很久之前,朱允熥就说过,洪武一朝的大明宗室,就没有一个是窝囊废。
营帐里,朱桢说的是眉飞色舞。
他倒不是想借此,能让老爷子看中自己的才能,然后将自己给调回应天。
他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朝廷上下,宗室内外,真的没人希望看到西南这帮土司,整日里仗着历史渊源和西南的险要地形,便成日里做着土皇帝的事情。
只是渐渐的。
朱桢发觉有些不对劲了。
老爷子已经许久没有吱声了。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看向侧卧在床榻上的老爷子。
“爹?”
朱桢低声呼唤着,却不见有动静。
这一下,朱桢心中猛的慌了起来。
“爹!”
“您睡着了?”
朱桢提高声音,仍然不见老爷子有回应。
到这个时候,朱桢已经是浑身微微的颤抖着,呼吸更是彻底被打乱。
他紧张不安的缓缓抬起颤抖着的手臂,将手放在老爷子的鼻子下面。
“还有气!还有气!”
察觉到老爷子没有事,朱桢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仍然有些不放心的将手背放在了老爷子的额头上。
唰一下。
朱桢蹭的站起身。
老爷子正在发热!
一瞬间,朱桢已经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他立马转过身看向帐外:“来人!快来人!叫太医院的御医们都过来!”
“快马加鞭传信永顺方向,叫了太孙和两位世子都回来,前方大军交由普定侯陈桓执掌!”
说完之后,朱桢又立马回过身,浑身紧绷着,将昏睡不行的老爷子缓缓的平躺在床榻上。
外面。
随着楚王朱桢的大声呼喊,彻底乱了。
若不是营外没有动静,只怕营中将士们会以为,这是山里头的土人们打过来了。
一名名将领从各处赶到中军大帐外。
随行的御医,更是一个接着一个提着药箱子冲进大帐。
另有骑着战马的官兵,自营中开始,便不顾一切的冲向营外,向着永顺方向出发。
……
第六百七十五章 历史的惯性
消息是在第二天旁晚时分,送到永顺县城的。
望着先前在眼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官兵,朱允熥将手中的书信紧紧攥成一团。
从大庸县到永顺二百余里的山路,不过一天时间就赶到,这些人已经是拼了命的赶路了。
“你们便在城中歇息。”
朱允熥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看向朱高炽和朱尚炳两人。
兄弟两人的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
朱允熥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一点,这才看向普定侯陈桓。
“此处便有劳普定侯费心了,大军往保靖州开进的计划不容有失,永顺境内彭氏土司势力仍需清除彻底。当谨记聚拢永顺百姓,使百姓归心,朝廷大计方可顺利施行。”
皇帝忽然于大庸染疾的消息,刚刚陈桓也听到了。
此刻见皇太孙交代永顺这边后续事宜,便是连连点头。
“殿下放心,臣必当恪尽职守,不负皇恩。”
朱允熥点点头,对着朱高炽、朱尚炳说道:“带着人,我们现在回大庸。”
朱高炽和朱尚炳两人没有一丝反对。
兄弟三人转瞬便点齐人马,驾马冲出永顺县城。
夜色下,马蹄声阵阵,惊起两侧山林无数夜息鸟儿。
沿途是那些躲藏在大山深处的猛兽,听闻人类的动静而发出的低吼声。
一路上。
朱允熥兄弟仨人都未曾开口说话。
谁也不知道老爷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都知道,老爷子现在确确实实已经是年事已高了。
朱高炽和朱尚炳是在担心,老爷子是不是因为离京之后,接连赶路,然后水土不服导致的染疾。
但唯有朱允熥心中最是紧张。
眼下已经是洪武三十年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也就是在明年,洪武三十一年五月驾崩。
不到一年的时间。
要是按照应该有的历史来说,老爷子是在长子患病离世之后,变得郁郁寡欢,忧危积心,加之仍然日勤不怠,最终导致积劳积忧成疾的。
可是现在这条时间线,太子活的好好的,开国功勋那基本都得以保全。
老爷子这一次却忽然染疾。
朱允熥怀疑是否是老爷子出京之后一路跋涉,在这西南大山待的久了,水土不服导致的。
即便不是这个原因,但如今老爷子也确实是年事已高。
稍微染疾,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
大明现在还不能没有老爷子。
且不说四域尚未彻底平定,便是国内的新政,严格来说也才刚刚起步。
一旦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很多国事都需要做出响应的调整。
而在排除掉这些因素之后,朱允熥同样不希望老爷子有什么事。
大抵是这几年下来,老爷子对自己的拳拳爱护之心。
朱允熥很希望这位在大多数人看来,素日严苛的皇帝,其实是有着不为人知的柔情。
不单单是对家人的柔情,还有对天下苍生的仁慈。
于是。
朱允熥驾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完全没有怜惜坐下那珍贵战马的意思,在西南山岭之中疯狂赶路。
直到第二日正午。
大庸县澧水河对岸的中军大营外。
狂奔一夜加整整一上午的战马,终于是在一道嘶鸣声中,软软的倒在了大营辕门下。
战马倒在地上,双眼充盈着泪水,艰难的抬头看向大营里,无力的嘶鸣着,声音渐渐变小,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朱允熥则是连滚带爬的站起身,不顾满身泥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