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儿臣之间,朝廷现在有能力,也有底气,将这洪武新政再加几分力度。如那开中制便可借此机会夺了,河东盐池该是收回朝廷之手,交由户部管理。
数十万边军军需供应,朝廷也不可再假借他人之手,此等国家命脉,该是在朝廷拳掌之间紧握。
国初天下局势纷杂,方才致使白莲教社等藏匿民间,二十八年以来虽有清剿,却屡禁不止。朝廷也该下此决心,借此时机引蛇出洞,一并拿下。
乃至地方上,此番之前惧朝廷之威而暂时蛰伏之人,也可经此一事而被引动,由朝廷彻查清剿,整顿朝野,肃清天下民风。”
皇太子来了后,便是将今日朝廷所知之事的处理办法给尽数说出。
任亨泰不由侧目看向眼前的朱标,疑惑道:“殿下已知中都及河南道之事?”
朱标点点头,将手中的那份已经拆开的文书递送到了朱元璋面前:“父皇,这是允熥送回的奏疏,他如今最是清楚京师之外发生的事情,会同内阁大学士高仰止,上书处置奏疏,望朝廷商酌应允施行。”
朱元璋有些意外,他不是意外大孙子会给家里头写信。
而是意外,那小子在外头能这么快就梳理清楚形势,并且能这么快的将奏章送回应天。
任亨泰眨眨眼,不由开口:“殿下方才所言,皆是太孙所奏?”
朱标回头看了眼这位首辅大臣,点点头,继而又道:“父皇,儿臣以为,锦衣卫当增设。由京军及上直亲军卫选调良家子,考选讲武堂武生统御,因对此次天下或生之乱,潜出应天,镇守地方,以备不时之需!”
夭寿了!
一向良善的皇太子,竟然说要扩大锦衣卫的规模,更要从讲武堂这等培育帝国军方未来精锐将才的地方选调武生,去锦衣卫里头。
任亨泰和解缙两人还没有开口说话。
徐允恭却是抢先开口:“殿下,臣以为。若为暗中镇守地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增设锦衣卫耗时定然众多,且兵将互不知。何不如朝廷以京军轮番为由,借此机会而促成防备地方之事?”
锦衣卫是隶属上直亲军卫的,但上直亲军卫是直属皇帝统御的。
从京军抽调兵马扩充锦衣卫,这是变相的削弱大都督府的力量。
朱标侧目,淡淡的看了徐允恭一眼。
徐允恭立马颔首低头。
朱元璋瞧着两人的眼神,随口道:“由上直亲军卫抽调五个千户所去锦衣卫北镇抚司吧。此次京军轮番,便一同下去。”
朱标点点头:“倒也合适。”
徐允恭则是低着头拱手:“臣领命。”
锦衣卫扩充圣裁而定,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情了。
徐允恭三人心中不由各生念想,只是无人敢言。
朱元璋笑了笑,将手中的奏疏举起:“皇太孙写的奏章,你们也看看吧。俺瞧了两遍,诸事皆有涉及,内阁再议一议,查缺补漏,便将事情做起来吧。”
任亨泰、解缙三人立马躬身抱拳。
“臣等领命。”
……
自前宋而来,民间世俗便通行着一个观念。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有女颜如玉。
书中车马多如簇。
天下间的青矜、缙绅们在人生最前面的数十年,将所有的精力都耗在科举一事上。
当他们登科入仕,亦或是取得功名之身后,便将昔日视若珍宝的圣贤文章、八股文章束之高阁。
如何做事,如何从政,如何处置国家、种族、芸芸众生等诸事,便一概置之不顾。
他们安于享乐,安于追求一切最稀缺的极度享受。
纳姬妾、营居室、筑园亭,侈饮食、备仆从、养妓育伶,好不奢靡。
山西道太原府。
作为一道三司衙门府治所在,太原府集中了整个山西道最多的人口和资源。
而在山西道这样一个山多水深的地方,太原城也只能是就显得远不如其他地方的城池大。
可即便如此,太原城内的一角,却还是有一座宅院府邸,占据了偌大的地盘。
从城头看过去,明显能看得出这一出宅院是经过多次扩充的。
高大的院墙,将周围的民房给压得喘不过气来。
便是于城中的晋王府相比,也仅仅是规制和高度上略输一筹罢了。
而进了府门,在这遥远的北方,引入眼帘的却尽数江南的园林庭院。
一道活水,从太原城外的汾水引入府邸之中,硬生生的制造出了一副流觞曲水的景象。
庭院深处,雕梁画栋。
舍内,雅士富商众多。
朝廷禁绝的绫罗绸缎,在此处只能做那垫脚的软物。
而独属于皇家的黄红之物,更是处处可见。
屋外,每一处皆有身着锦缎的仆从候立着,随时听从召唤。
屋内,十多名婢女,身着裙袍,跪于席间,执茶焚香。
一名穿戴豪奢无比的中年男子斜靠在软枕上,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再议一议,这大明可还值得我等效忠。”
……
第五百零一章 开始读书的蓝玉
河南道。
归德府永城县。
城外官道上的太丘驿,一早就引来了上千人的队伍。朝廷的钦差官牌在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将太丘驿所有人唤醒。
等到天光放亮,一碗碗的肉汤面条配着剥好的蒜头,就被感到的皇太孙北巡官员、官兵捧在了手上。
人太多,太丘驿凑不出可以供上千人用餐使用的上百张桌子。
有官身的人方才能得一把凳子。
品级足够的人,才能将面碗放在桌子上,姿态从容的就着蒜头吃面。
高仰止、白玉秀、孙成、牛大富、田麦五人,得以与皇太孙殿下同处一张桌子。
桌上,六只硕大的面碗盛满了面条,几块卤大肉压在面条上,散发着食物独有的诱人香味。
桌边六人也无忌口,未曾用太丘驿剥好的蒜头,而是取了带着蒜皮的大蒜,各自剥下蒜皮,就着面条送入嘴中。
整个官道上,所有捧着面碗的人都是如此吃,只是桌上却显得安静了一些,不曾有官兵们那等吸溜吸溜发出的响声。
上千人汇聚在一起吸溜面条的声势,倒也是颇为壮观。
朱允熥吃完面,压了一口面汤。
又从手边的一只布袋子里取出一片甘草送入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这玩意素有国老之称,众药之王。有温中益气、清热解毒、调和诸药的功效。却又因其味甘、平,可治咽喉肿痛,拔除口气的作用,而被人们时常使用。
嘴里的甘草散发出甘甜的味道,压住蒜头面条带来的那股子独有的气味。
朱允熥微微眯眼:“凉国公奏报,算上时间,便是今日至永城县了。”
高仰止刚刚吃完面,抹了嘴,手掌贴着桌面从太孙的布袋子里顺走一片甘草送进嘴里,咀嚼了两下才开口道:“大将军奏请前来,以大将军所在的路程和行军速度,便是今日到永城县。”
“那就等等他,莫要孤这位舅姥爷跑空了地方。”
朱允熥淡淡一笑,起身走向官道对面的一座凉亭里。
这凉亭应当是太丘驿为那位相见或离别的人们准备的。
朱允熥凭栏眺望愿望已经枯黄的河南平原,回想着今岁河南道一地秋赋总额的具体数目。
高仰止跟随其后进来凉亭,忘了一眼前方已经完成收割的沃野,轻声道:“殿下是在想新政的事情?”
“高春风,你以为大明能有多长的国祚?”朱允熥忽的幽幽开口,问出了一个没有人敢回答的问题。
高仰止迟疑了片刻,脸上带着一抹笑容:“微臣无能,不通天玄,殿下之问,恕难解答。然,微臣知晓,百姓在,则国家在。
凡中原数千年,历朝无不是兴于乱世之中,又毁于乱世之下。
每逢乱世,百姓飘零,随波逐流,大势裹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