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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固薪立马躬身小心翼翼的为其取了新的酒杯,重新满上酒水。
“烦请谢经历为我开封府开释。”
谢孟伟冷哼着:“皇太孙入城之事,不必担心,难道他能清了这座开封城?清了整个中原河南道?”
方固薪赔着笑:“那自然是不能的。”
“既然知道不能,你们便不要这般担心。他皇太孙老人家来开封府是为了什么?”
方固薪露出不解:“还请谢经历告知。”
谢孟伟摇摇头:“自然是为了要个交代!什么交代,六府灾情吗?不是。他只是要几个贪官污吏,要一个能让陛下满意的答卷带回应天城。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卷。”
方固薪双眼一缩,迟疑半刻后小声道:“两司……大人们准备?”
谢孟伟却是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在担心曹智圣那个蠢货留下的东西吗。”
方固薪点了点头。
有关于已经被皇太孙砍了头的曹智圣,开封府这边也是这几日才知道,这个蠢货竟然一直都留下了不少的东西,能够牵扯出整个开封府无数人的身家性命的内容。
没人知道曹智圣留下的东西有多少,里面都记下了什么。
整个开封府上下,没人能担保,自己的名字和做过的事情,不会出现在曹智圣留下的东西上。
谢孟伟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曹智圣蠢则蠢矣,倒是留下证据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但这又如何,他以为将其藏在开封府衙后面,便没人能知道了?”
“府衙后面?”
方固薪听到这话,立马张大了嘴。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曹智圣竟然胆大包天至此,不单单是留下了大伙的证据,更是‘明晃晃’的就藏在了开封府衙后面。
谢孟伟脸上带着阴沉:“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藏在开封府衙后面,便不会被人发现。”
方固薪已经站起了身,脸上满是焦急:“还请谢经历见谅。”
说着话,方固薪便朝着谢孟伟拱了拱手,脸上焦急万分,一副恨不得插上翅膀要离开这里的模样。
谢孟伟伸手拉住了方固薪,将其拉回到位子上,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方固薪这时候却因为心中的焦急和不安,不经意间甩了甩袖子:“谢经历,皇太孙马上就要进城了,曹智圣留下的东西,谢经历现在能知道藏在何处,皇太孙很可能也已经知道了,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赶来开封!”
相较于方固薪满脸的慌张。
谢孟伟就显得很是从容了,只见他从容不迫道:“方通判是要回府衙毁了曹智圣留下的东西?”
“不然呢?谢经历难道还想留着那些东西,好叫皇太孙拿到手?”
谢孟伟轻笑了起来,再一次强硬的将方固薪给按在位子上,自己却是走到船舱面向开封府衙一侧的窗户后面,将幕布纱帘给拉开。
方固薪这时候是坐立不安,满心想的都是被曹智圣那个蠢货藏在府衙后面的东西,皱紧眉头盯着谢孟伟,目光穿过窗户,忧心忡忡的看向府衙方向。
谢孟伟愈发的风轻云淡起来,甚至是转过身为方固薪倒了一杯酒,随后轻饮一口:“方通判啊,您且安坐于此,等着看一处好戏吧。”
瞧着谢孟伟装神弄怪的样子,方固薪愈发的急了,两眼几乎都要冒出火来。
“我的好谢经历呀,你到底是在卖什么关子。这可是牵连无数人脑袋的事情啊,究竟会发生什么,你就说出来吧。”
谢孟伟捏着酒杯,抬起头一饮而尽,手拍在桌案上,眼里露出杀气,沉声道:“既然皇太孙要来真的,那咱们就送一份大礼给他!”
方固薪手里端着酒杯,听到大礼两个字,手不由的一抖,然后慌慌张张的双手捧着酒杯喝下杯中酒。
谢孟伟冷声开口:“开封府推官、经历、知事、照磨,祥符县令、县丞、主簿、典吏,开封诸卫一十三名千户、百户、总旗,合共二十一人,此刻皆在开封府衙内。”
一个个熟悉的人在方固薪的眼前滑过,他双手开始不断的颤抖着,艰难的吞咽着口水,将面前的酒壶拿在手上,几次想要往杯中倒酒都没能成功。
最后,方固薪重重的喝哼一声,扒下壶塞随手一扔。两只手紧紧的抱住酒壶,仰头便往嘴里灌。
他已经能猜出,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在皇太孙走进开封城,得到的那份大礼会是什么。
而谢孟伟看了两眼终于反应过来的方固薪,面带笑容,依旧不咸不淡的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开封府衙。
“今夜的开封府,无光无彩,何以恭迎当朝监国皇太孙?”
……
开封府衙。
今夜寂静的让人以为这里早已被遗弃多年。
从府衙门口到后衙一座座宅院,稀稀拉拉的点着几盏灯,不甚明亮,仅仅是能为人指引道路转角,分辨方向罢了。
不知何时开始,黑夜里的开封府衙外,便开始有一道道黑影脚步沉重的走进府衙,随后追随着那些微弱的烛火,一步不曾回头的走进了府衙后的高楼宅院里。
一个人。
两个人。
……
二十一个人。
黑暗中,这二十一人却是早就熟悉,随着一个个的到来,相互之间皆是无声的点点头。
等到最后一人到来之后。
早先到来的开封府推官,面色平静的抬头向往身后的高楼。
这座高楼是自府尊大人知开封府后才开始修建的。
整整修了三年方才修好。
自建好后,只有登上高楼的人,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开封府的人。
今夜里,府尊上官文虎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上官文虎就在某处注视着此处。
“诸位,为官开封府,这些年你我做了什么,今夜在场的一清二楚。”
“身家性命的事情,谁也不愿意走到今天这一步。但在世为人,不能造福家里,也不能连累了家人。”
“只要今天做了这最后一桩事,我等家人自会有上面的大人物们保着。”
“皇太孙就要进城了,曹智圣留下的东西就在这里。皇太孙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来开封,孰轻孰重,想必诸位也都明白。”
黑暗中,开封府推官平静的叙说着。
在场二十人尽数默不作声。
良久之后,人群里终于有了动静。
“劳资活够了!这些年,全都是劳资赚到了!”
那是开封府的知事在黑暗中低声的嘶吼着。
没有人对他有指摘,也没有人开口附和。
开封府推官点了点头:“既然都清楚明白了,便做一回好汉,左右不过是咬咬牙的事情!”
黑暗中,开封府推官取了一根根的绳索,亲自递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所有人都将绳子紧紧的攥在手心。
开封府推官深吸了一口气,他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根绳子,回头看了众人一眼,便提起脚步走向高楼不远处的一栋排房廊下。
绳子被高高的抛起,穿过廊下横梁,两端系在一起,打了一个死结。
随着开封府推官的动作。
余下的二十人,亦是前赴后继的走到了廊下。
整整二十一跟索命绳被挂在了廊下。
开封府推官转头看向左右:“书信都带在身上了吧。莫要怕,我等不死,死的便是全家九族,便是整个开封府。”
“死则死矣!算逑!”
开封府的知事终于是撑不住了,双手抓住绳子,奋力挺起,将脑袋落进绳圈里。
黑暗里,咔嚓一声。
廊下,开封府推官的眼睛里,终于是起了一丝波澜。
他高声道:“诸君,请上路!”
黑暗之中,开封府衙高楼庭院里的排房廊下,响起一道道的闷响声。
等到最后,一具具身体,在廊下悬空轻轻的摇摆着。
开封府推官闭上双眼,奋力一跃,亦是将自己的脑袋投去绳圈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