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垢差点笑出声,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对啊,随口的问题而已,康帮主怎的这般紧张,如临大敌?
主动权立刻就没有了,康岳冷了眉。
朝慕云并没有打嘴架的意思,想知道的东西知道了,想试探的东西也试探了,至于新的疑问么,在此问话是没有结果的,还得结合查到的证据。
茶不错,二位慢聊。
在别人心中种下疑惑和警惕,他干脆利落其身,和夜无垢离开。
错身而过时,他闻到了康岳身上的味道,一股说不出来的腥,很淡,转瞬即逝。
不怎么让人愉悦的气味,肯定不是特意留在身上的,这位帮主从哪来的,又路过了哪?漕帮涉水路,夏日河水微腥,似乎也很正常
思路纷杂中,下了楼梯,走出茶坊,突然被夜无垢扣住手腕,拉到了一边隐蔽处。
朝慕云不解抬头:嗯?
嘘
夜无垢箍着他的腰,高大身影将他整个人牢牢罩住,提醒他不要发出声响,同时下巴指了个方向,示意他往那边看。
朝慕云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健壮彪悍的汉子,腰间扎红,很明显的漕帮装束,光天化日,根本不需要惧怕任何人,但他好像格外警惕,且偷偷摸摸。
想了想,朝慕云问:你的人?
安排过来跟踪康岳的?
只一瞬间,他就摇了头,这不是夜无垢的人,夜无垢的人不会这么不小心,偶然遇见,夜无垢也不用躲,需要时叫到暗处,不需要装作不认识便可。
我的人在后面。
夜无垢指了个方向:给我打了信号。
朝慕云并没有在那个方向看到夜无垢的人,显然隐藏的很好:遂这个,是主帮的人?康岳的人?
夜无垢点了点头。
朝慕云觉得更奇怪了,既然是康岳的人,跟随到此,完全不需要鬼鬼祟祟,需要背着人,也就是说康岳本人并不知道?
普通帮众,干着帮主不知道,不允许的事,他想干什么?
我的人会跟着,放心。夜无垢声音响在耳畔,气息温热。
朝慕云:
既然如此,你我有什么必须躲的必要么?
他微抬头,才发现两个人距离很近,窄小巷口,他被对方身影笼罩,夜无垢替他遮挡着过于毒辣的阳光,身体要微微前倾,右手甚至撑在了他耳侧的墙上。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热,朝慕云面颊连带眼梢,都染上了浅浅绯色。
不低头看还好,一低头,夜无垢就有点受不了,病秧子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看着他,唇瓣近在咫尺他感觉浑身血液轰一声燃起,冲的他难受。
明明是他存了心思,想干点坏事,结果经不起挑逗的还是他。
咳,我刚想了下,好像也没必要躲,我们回吧。
夜无垢迅速退开,也不问朝慕云意思,大步走在前面。
朝慕云:
他目光微敛,从巷子中走出,看着自己鞋尖,唇角缓缓勾起。
往前走了一段,待情绪平息,夜无垢才发现,朝慕云一直没跟上来,他转头看,发现朝慕云正在揉手腕。
我方才伤到你了?他又跑了回来。
朝慕云露出被攥的微红的手腕:没事,不过下次,你要小力些。
夜无垢盯着白皙手腕子上的那段红痕,这个悔,想撩拨人就撩拨,怎么可以把人手给伤了呢!
抱歉。他握住朝慕云的手,抬高,吹了吹,下次不会了。
朝慕云却抽回了手,只让他看了一眼,没让他再碰:走吧。
路有些长,风也扰人,夜无垢提起方才茶舍里的事:你刚刚那些问题,是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配合我了?朝慕云并不否认。
夜无垢摸了摸鼻子:总得让他们转移点注意力。
朝慕云抬眉看他:你有没有注意到,本案相关人有个特殊的共同点?
共同点?
年纪,朝慕云点了几个名字,漕帮康岳,户部单于令,想要去盐道的李寸英,吏部侍郎胡复蒙,还有我那位父亲,他们年纪相仿。
夜无垢眯了眼:不仅仅是年龄相仿,看起来都还挺多心眼,哪一个拎出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病秧子这话的意思是
难不成我们要找的典王,就藏在其中?
算算年纪,典王也该是这个岁数。
朝慕云微摇头:不确定,我只是突然想起这个方向,总之对方应该是按耐不住了。
比如今日康岳的态度,试探之意明显。
寻找有关女人之事,得抓紧了。
此事稍微有些难度。
不是夜无垢帮忙推脱,是青楼产业本就复杂,身份难查,这里的女人太多,有心眼的也太多,聪明人要做一件事,有心掩盖的情况下,很难寻到蛛丝马迹。
不过再难的事,也经不起查,都能找到。他安慰朝慕云。
朝慕云:芷檀姑娘,可查清楚了?
夜无垢摇头:尚无定论。厚九泓跟查良久,见人房梁上都蹲了几日,还是没发现更多细节,这位姑娘完全就是青楼红牌的架势,每天都非常忙,接客待客,看起来日子热闹丰富,其实也乏善可陈,很干净的样子
朝慕云若有所思:怪不得好几日都没见他回来,厨房的菜也没同我抢。
夜无垢:
或许他不回来,就是怕厨房的菜。
拾芽芽小丫头很乖,是个人见人爱的甜妹,别看年纪小,很会照顾人,槐没就不一样了,一手毒娘本事,没什么下厨天分,还偏喜欢下厨,爱好逮人逼吃她做的菜
唔,还有钱庄,得注意一下。
你放心,都盯着呢
二人一路沿着长街,掠过夏日繁花,声音渐行渐远。
回到大理寺,忙碌一阵,天色又暗了,槐没敲门,端了新的汤药过来。
夜无垢皱眉:又开始了?
朝慕云倒反应正常:待我换件衣服。
他去内室,换了宽松舒适的寝衣,任槐没给他针灸,喝完汤药后,一人安坐,槐没拽着夜无垢离开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槐没这回连担心都没有了,走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转身就去了厨房找妹妹玩。
夜无垢不能走,第一次顺利,蔫知第二次不会出意外?他抱臂站在房门外,半晌一动没动,像一尊巨大的门前石像。
等了没多久,药效上来,房间里又发出了和上次一样的声音。
很低,微哑,带着压抑的哼哼声,似乎很痛苦,却又有意压抑克制,只在受不了的时候,稍稍泄露出一两分,连着两分,咬着唇的含混
病秧子一定很难受。
不但对方难受,他自己也很煎熬,没敢敲门说话,生怕和上一次一样被丢枕头,最后绷不住,跑去后院井边,打了两桶凉水,浇在自己身上。
浇完才觉得不好,稍后要见朝慕云的,这个模样怎生是好?又着急忙慌的去换衣服。
安静的夏日夜晚,鼓噪的风变得温柔,虫鸣反倒热闹,编织出无尽的生命力,好像世间没什么东西是难的过不去的。
房间内窸窣声响渐消。
终于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