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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初还未从安逢身份缓过神来,便又听此等大事,他心中一震,忙问:“阿姊,那你?”
“沿路的驿站都被我切断联络,若事未成,我会暂时封锁消息,稳定军心,争取打完最后一战,”淩年道,“我和将军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淩初眼中血红,“我不会走的。”可他想起安逢,又心难抉择。
“小初,”淩年笑了笑,“我儿时就对你说过,我是会当将军的人,后来真的目睹死人,无论是晏朝的,还是敌国的,我都觉得痛苦,要是以后有个不用打仗的地方就好了,即使是为护国安邦,以战止战,也真的很累……可与其被人押回上京问审,死在沙场对我来说或是最好的选择,难道你还能指望方居勤能拿回这大片失地?他连佞王萧阙都比不上。”她轻轻一叹,似是松了口气,又似是感慨,“早在三年前,小公子的一句话,就无意将你排在这生死难定的计划之外了。”
淩初声音嘶哑:“小逢他也不愿走的。”
淩年调转马头,“小公子会被迷晕送来,待他醒来,怕是早已离上京百里开外,除了你,无人能带他南下,我话尽于此。”
“阿姊,你何必逼我,”淩初通红着眼,喃喃道:“若是事成……”
“若是事成,”她声音几乎飘散在边塞的烈风里,“依义母的性子,在上京稳定,政权稳固之前,你们很难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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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宫宴之上,梁平参高声宣判淩君汐为逆党之后,便是一片喧嚷。
“不可能!”一武官惊诧道,“淩将军怎可能谋反!”
张怀易也心存疑虑,“光凭字条,难以断定此等大罪!”
另一官员道:“淩君汐是女子之身,可军权在手,说不定是与人勾结!”
衆皇子异口同声:“绝不是本王!”
皇室衰微,衆官员七嘴八舌,都未能理会他们,只是稍稍离远了些。
“她手握军权,自然有胆子颠倒乾坤!被权力欲望养大了胃口,想做第一个女皇帝!”梁平参一句话定下罪来,一如当年宴席上,公然称淩君汐为女奴。
一干人等将信将疑,可眼见梁相都这般发话,也不敢立马否认。
唯有张怀易走上前来,面容讥诮:“若不是指名道姓,我还以为相国说的是自己呢!”
“你!”梁平参怒目而视,“张怀易!你莫不是也同逆党——”
“相国大人可莫要见人就扣帽子!”张怀易冷笑道,“朝中皆知本官与淩怀归不对付,当年任他为守卫军副使,老夫可是当街斥他轻狂小儿,他险些拔刀斩我!”
“被权力养大了胃口的人岂不是梁大人自己?”张怀易朝上拱手,“当年先皇托孤,钦点护国重臣,老夫品级不够,不知先皇说了什麽,但也觉得定不是叫梁大人把持朝政上下,让侄子逼娶长公主,令皇室蒙羞,有了个作奸犯科的驸马,又令一衆官员掩埋人尸吧!”他字字珠玑,说着,颇为随意地环视一圈。
被若有若无点到名的官员不约而同避开了眼神。
梁平参气得面皮颤抖,呼吸急促:“竖子胡话!先皇……先皇是信我……”
张怀易冷冷道:“先皇自是信你,但定也未料到梁大人你竟活了这麽久!更未料到贺女官溘然长往,让你独大,要老夫说……呵。”他嗤笑一声,想说梁平参可能比淩君汐还想谋反,但此言过重,他还是咽下去了。
这边唇枪舌剑,宁巍这边便是心惊胆落,宁啓则更是六神无主。
即使宁巍对此有所準备,可未想过会这麽快,两人心中想的都是一件事——她当真要拥立佞王的儿子为主?
宁啓则看向后方,方瑞正站在那里,早已被一群人撇于脑后,他神情惊慌,呆站在原地,似是无措。
可宁啓则看着方瑞,总觉得他好似是在观望,或者说,是在审视,衆人姿态皆在他眼中,他像比周围所有人还冷静。
好像有哪里不对……
宁啓则觉得自己忽略了什麽,可一直想不到,也说不出来,他直觉是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能改变场面局势,能决定他今夜生死。
是什麽呢?
他眉头紧锁,心急如焚,忽然看向梁平参手中的字条。
第一百零五章 重阳宫宴(三)
文徐宫。
四足镂金熏炉青烟袅袅,蜿蜒上升,门开了,灰青色的细烟被风袭散。
萧炀踏进屋,“朕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
“就因为一晌贪欢?”安诗宁轻声道,“好像陛下更在意一些。”
“你不在意?”
“在长公主端来那碗甜汤前,我的确很在意,不过之后,”安诗宁淡淡一笑,“又不在意了,比起我想做的事,这些微不足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