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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初道:“我给你擦药。”

“不必,我叫岁珠来,自己也可以。”

淩初盯着安逢愈加绯红的脸,叹道:“让我为你擦药。”

淩初拿过桌上的药,又靠近他,鼻尖若有若无地蹭着安逢的脸颊,像是嗅闻他身上的药味,也像是调情般的关心,露出些隐约的挑逗之意,“我只是给你擦药,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安逢颈窝,安逢目光闪烁,冷冷道:“可不敢让兄长碰我,一碰就想起脑袋后的疼……”

淩初身躯一僵,想要触碰的手停在半空,安逢打开他的手,面色微有不耐,“把药给我。”

“小逢……”

安逢面无表情,“药。”

淩初脸色渐渐灰败,把药给了安逢。

安逢熄了烛火,“我重伤未愈,头疼得很,不宜劳累见风,今夜这些话就当送别了,兄长日后离京我便不去送了。”他转身,掀开床帘纱幔,当着人的面就褪下衣衫给自己抹药,“兄长想要看我的伤便看吧,我知道兄长眼神好得很,夜能识物。”

夜色朦胧,淩初看着层层夜色和纱幔后的人影,脊背腰腹的新旧伤痕。

安逢感受到后背的灼灼视线,轻声道:“我说过了,这些伤兄长不必介怀,送剑是之前的我自作主张。”

安逢给自己擦着药。

肩颈,腰腹,手臂,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淩初站在他身后,沉默许久,问:“你落湖那夜我误会你,伤了你,话也说得极难听,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倒不至于,我也没那麽放在心上,其实我理解兄长当时的做法,”安逢顿了顿,头也没回,语气轻飘飘的,但带着一点烦躁,“只是觉得有些烦,看见兄长就想起这些事,心里堵,也不舒服,就干脆不想见你了。”

明明安逢说不恨,可这话比直接说恨他还难堪多了。淩初怔愣地站着,双眼茫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却感觉似有一把生鏽的弯刀狠狠剜着他胸口,剧痛得令他颤抖。

他张了张嘴,但觉得一张口就又会惹人反感厌恶,他就这样静静看着安逢擦药。

白皙瘦弱的后背伤痕斑驳,可怖刺目。

房中一片默寂无声,无边墨黑,屋外的蝉鸣聒噪吵闹,盛夏的风到了夜里竟是冷的,吹得脸上泪痕,真的凉透了。

安逢擦完药,站了一会儿,便就躺下睡了,从始至终,都没回头瞧一眼。

淩初如石像般站着,身躯融入夜色,就这样僵立着站了许久,双目熬得猩红,充满血色,下巴冒出些淡青胡茬。

破晓时分,黎明微露。屋里已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安逢侧躺着,紧闭着眼,呼吸缓缓,一动不动,似是安然睡着,可一夜都未曾干涩的眼角,泪流得更汹涌了。

*

宁府内。

宁啓则垂首作画,擡肘运笔间,偶尔擡眼看向宁巍,也看不懂其神色,心中鼓鼓跳动。

他生在宁家,享有其荣华富贵,虽有一身清高文人傲骨,有些微妙地排斥宁巍的做法和手段,可并不代表他不惧怕宁巍。

宁家富甲一方,海陆皆有商线,旁系繁杂,根脉极深,管理这般庞大的一个家族绝非易事,宁巍颇有手段,不然只单单靠姻亲,怎可能有如今的位置……

无人说话,只有纸张与笔毫簌簌擦过的声响。

宁啓则画完,搁笔,那个一直站在宁巍身边的老仆人走了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将画拿起,交由宁巍。

画上是宁啓则凭着记忆画出的安逢,不说栩栩如生,但也有几分天真神态,眉眼逼真。

宁巍沉着脸,久久未出声,宁啓则蹙眉,恍了一下神,而后擡眼,正见宁巍盯着自己,目光森森。

宁啓则心中一凛,便听宁巍道:“你这傻孩子,怕是看错了当年的画吧,这将军府的公子容貌的确不俗,也和佞王妃有些相似,可到底还是差了些,哪里瞧得出什麽血缘之亲来?”

宁巍语气慈祥和蔼,却听得宁啓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他忽然察觉到自己告诉宁巍此事的不妥之处。

宁家一直在向淩君汐卖好,说不定就是要站在将军府那一边,而淩君汐留下佞王的孩子,有宁家的血脉,对宁家究竟是好还是坏?

此等秘辛,自己知道了,又是好是坏?宁巍又会如何看他?

宁啓则脊背一股冷汗,“是侄儿冒犯,自以为是了。”

宁巍仍然紧盯着他,“这般大逆猜测,你可告诉了其他人过?”

“不曾。”

“方瑞也没有?”

“侄儿与他不过泛泛之交,也未透露。”

宁啓则只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像毒蛇,他心里发慌,可面上仍然平静,无奈又丢脸地笑道:“倒是侄儿大惊小怪,这些日子閑的,竟拿这胡乱猜测的芝麻小事来叨扰家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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