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他还吃得津津有味。
算了,就当夏日消暑吧。
齐氚家说远也不远,但就是学校这边堵车堵得厉害,害得我们换乘了好几辆不同线路的公交车。
到齐氚家门口的时候他提前跟我打招呼:我们家养了只狗狗,你不要吓到啊。
我很惊讶:你还养狗?我记得他以前明明很不喜欢小动物。
齐氚点点头。
他打开门后往我身后一躲,还死死拉住我的书包不让我动,我眼看着一只大金毛像个小火箭一样地冲出来扑到我怀里,吓得动弹不得。
哈哈,火箭是不是很大一只!齐氚得意的笑,没想到这只狗还真的叫火箭。
我慢慢蹲下来,把火箭从身上弄下去,问:你是因为喜欢火箭队才叫它火箭吗?顺便摸了摸火箭的头毛,舒服得不得了,让人想把手粘在它头上。
齐氚跟着揉了揉火箭的狗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它的脸,未免太像个火箭了哈哈哈哈你不觉得吗?我对他的观点表示认同,跟他一起进屋:是有点。
齐氚一进屋就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兴奋地往楼上跑,火箭跟着跑,我跟在火箭后头慢悠悠走齐氚他们家不算太大,但是这个地方靠近商业区,应该也不便宜。
看着也挺干净整洁的,不知道是家里人收拾的还是保姆代劳,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很多齐氚的照片,阳台上还放着很多盆栽,没有枯死,应该有人在照顾它们。
齐氚在房间里叫我:你怎么还不过来!我小跑着走完最后的路程,推开齐氚房间的门。
齐氚坐在一个懒人沙发上一边摸着火箭的头一边问我:你磨磨蹭蹭干嘛呢。
我走过去和他挤在一起:我这不是发现了很多齐氚先生少年时的英姿,想要多多欣赏欣赏吗?齐氚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到我脸上揶揄的笑意后反应过来,惨叫道:什么?那你不是已经看到我脑门上点小红点的艺术照了!我做出惊讶状:哎呀,只注意到旁边的小裙子造型了。
齐氚脸通红,自我安慰道:幸好只看到一个总比看完了好?我憋笑,他脑子突然变灵光:不对!你怎么知道小裙子旁边是小红点!你明明都看完了!一直到晚上走的时候齐氚还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不行啊,你明天把你小时候的艺术照拿来给我看才公平!我很无辜在门边穿鞋:我没有啊。
齐氚不信:怎么可能!世界上没有不给自己孩子照艺术照的家长!我坚持:就是没有。
你!齐氚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听到他老妈喊他他老爸老妈一个小时之前刚刚回来。
齐氚,赶快进来洗手吃饭!知道了!齐氚回头喊了一声,然后又转过头来问我,你真的不在我们家吃饭呀?他扒拉着门框的样子可怜兮兮,搞得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你看看这都几点了,吃完饭是不是还要留我住下来啊?齐氚笑嘻嘻:可以啊,我还没有过和朋友一起睡的经历呢。
不,我的贞操我自己维护。
我义正严辞地打掉他摸我腰的手。
齐氚撇撇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明天见。
我走出去几步,看见他还靠在门边看着我,见我回头就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喊:大爷下次再来玩啊!我故作嫌弃地挥挥手:不来了不来了,你们家火箭太粘人了!齐氚他们小区出门就是一个公交车站,我站在站台前,努力地辨认着线路,最后发现我竟然忘记我们住的小区在哪条街。
我看着公交线路图上附近街区的名字,无意识地瞟到一个叫做七一路的街道,而且只有一趟车经过。
我当即决定就坐这趟车,搞错了的话大不了打个出租,到家了再让楚令尘付。
决定好了我就开始等车,这趟车不知道是不是在我钻研公交路线图的时候已经开过去了一辆,我久久没见到车来,只好蹲在马路牙子上看地上的小蚂蚁玩。
大概是天黑了,连蚂蚁都准备回家了,他们钻到路边的小缝隙里,很快就不见了。
我抬起头,街边的路灯在这时亮了起来,朦胧的黄色灯光下,有些蛾子振动着翅膀往灯泡上扑去,远处的夜色里,像是巧克力块一样的小格子间里的灯光一盏一盏地亮起来。
那么多的灯火里,从来没有一盏属于我。
我觉得腿有点酸,站起来活动了活动,这个时候刚好车来了。
我上车前还专门跑到车头看了两眼,司机笑着说:同学你别看了,这个点只有我们这趟车了。
我投了币,站到车厢里面,车上没几个人呢,有很多空座位,我在最后面坐下,趴在窗边看窗外的霓虹闪烁。
我突然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我和楚令尘和解了吗?我开始新的生活了吗?我和齐氚再次成为朋友了吗?这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梦?是不是等会儿公交车在某处一个红绿灯路口急刹车的功夫,我睁开眼又会是寂静的海?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坐在离我两排位置的一个阿姨问司机是不是关了空调,说就算快下班了也不能这样啊。
司机笑着说开窗户就凉快了,他一说完就有几个人把窗户打开了,我身边的一个小伙子问我可不可以让他把窗户打开,我点点头,帮他把窗户打开。
玻璃窗被推开的一霎那,窗外闷热的气流就挟裹着夜色的嘈杂一起涌进来,吹了我个措手不及。
而那些缠绕我的疑问就像是易碎的肥皂泡泡,也在这凛冽的夜风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真实,这是生活,我趴在窗子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
你必须相信。
我告诉我自认为。
经过几条街的时候,我白天的记忆行为在此时派上了用场,我成功认出了几家名字取得非常土的小超市和一家标牌掉了一半的小吃店。
师傅师傅,麻烦在这儿停下车。
我抓紧书包跑到门口,在一个和记忆中差不离的路口下了车。
我回到家的时候走廊里没有亮灯,我敲了门,楚令尘也不在,我有些犯困,就坐在门口等他,在我几乎快睡着的时候眼前亮起了一束光。
我徒劳地举起手想挡一挡,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鞋,鞋底不知道在哪儿踩过,还粘着泥巴和草叶。
我抬起头,楚令策划低头看着我,神色晦明不清。
你回来了啊,我嘀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脚麻了,忍不住抱怨楚令尘,你怎么都不拉我一把啊,知不知道我在这儿坐多久了?楚令尘没说话,只是拿钥匙开了门,然后拎着我领子把我推了进去。
门在我身后嗙地一声关上,楚令尘背对着我,看上去像是一个沉默的衣帽架,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愿意把自己心爱的衣物交到他手上。
我也不指望他能把我扶起来了,坐在地上开始按我的腿,打算休息一会儿再自己站起来。
你怎么不开灯 我问,话还没说完,楚令尘就转过来低头看着我。
你去哪儿了?他开口问,吓了我一跳,明明才一天不见,他的嗓子就嘶哑得像是个老人。
?你吞炭了?我迟疑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不开灯的情况下我却还是能很清楚地看清楚他的脸。
我别过头去,不想看着他,我去哪儿关你什?他突然发怒:我问你你他妈去哪儿了!我看着他,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我扶着墙站起来,冷笑:怎么,你当我离家出走了?我站直了,在月光下直视他冷得像是能滴水的脸,一字一句道:你觉得我能去哪儿?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钱,没有身份,我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能去哪儿?楚令尘看着我,我好像又看不清他的脸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是没有刚刚那么嘶哑了:我今天明明说过让你放学等我来接你。
是吗,忘了。
我推开他,想去茶几上那个杯子接水喝。
我以为?你逃跑了。
似乎那个词很不堪一样,他停顿了很久才说出来。
我为什么要逃跑,我无所谓地问,就因为我讨厌你吗?他没有说话。
我坐到沙发上,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你找我了的?你去哪儿找我。
我联想到他脚下的泥土又算了算离我放学到现在的时间,有些难以置信:你找了我五个小时,在全是稀泥的地方?那会是哪儿?工地吗?楚令尘嗯了一声,坐到我旁边:我找你们学校保安调了监控,没看到你坐公交车,就从没有监控的后山开始找。
我顺着他的说法开始推导:后山外是高速,高速可以出省?你觉得我会一跑就跑那么远?我看着他衣服上的皱痕,觉得有些难以言喻:你刚从高速上下来?楚令尘竟然笑了:有什么不可能呢。
他接着说:反正更不可能的事你都做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