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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初的豉声远远传来,是时候了。
上房的外侧,是招呼上房客人的店伙计住处。他必须先找伙计问明底细,不能乱打乱撞。
所有的房间灯火全无,只有店伙计所住的房中有灯火,菜油灯的光芒暗淡,从门缝中出更是朦胧不清。他蹑手蹑脚模近门旁,侧身倾听。运气不错,里面的人还未睡,正在聊天呢。
他先不急于入室,定下心仔细听他们说些什么。先是一个年青人的声音,神情愉快地说:“老天爷,送走了这群黑道好汉,可松了一口气啦!接了这种豪客,整日里胆战心惊,真不是味道。”
“谁说不是?动刀动枪打打杀杀,真要命,一个弄不好,把老命赔上才冤枉呢!”另一 个中年人的声音说。
“李叔,黑旗令主这群人,说好在咱们这儿落店,怎么又勿匆走了?怪事,这些人行事委实令人莫测高深,他们该不是搬到永顺老店去投宿吧?”青年人问。
“永顺老店?见鬼!他们大群人马出了南门,往确山去了。他们的坐骑都是千中选一的骏马,保险天没亮便可赶到确山。”
“不会吧?既然要到确山,怎么遗留下两个人在咱们这儿住宿?”
“谁知道他们是什么用意?连他们自己也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呢!别说了,睡吧,明天要早起呢。
咱们在这儿胡猜乱说,犯了他们的禁忌,被他们知道,咱们脑袋明天可能就不会在脖子上了咦!你…你……”中海突然出现在房中,两名店伙惊得直打哆嗦,恐怖地往床旁退。
中海以黑中蒙脸,两店伙无法看出他的身份。他堵在房门口,平静地说:“诸位不用害怕,请问黑旗令主留下的两个人住在那间上房?”
“在……在西……西跨院上……上房。”
“劳驾,请带在下前往一行。”
“这……这……”店伙恐怖地叫,语不成声。
“走罢,你只须站在远处指点……”
话尚未完,中海突然将灯吹熄,迅疾地贴在门后。
门外廊下暗影处,传来低沉的低喝:“老兄,出来吧,不必劳驾店伙指引,咱们湘西谭氏兄弟恭候大驾。”
中海大踏步出房,在廊下叉腰屹立。天宇中万里无云,星月交辉,洒下满地银光,寒露侵迹他所站之处附近三丈内空荡荡地,左右皆植有几株扁柏,假使有人从扁柏下用暗器袭击,十分可虞。但他不在乎,向左面的柏影低叫:“两位若是黑旗令主的弟兄,便请出来说话。”
两黑影徐徐出现,黑头巾,黑劲装,左手握着连鞘长剑,身材中等,极有风度地缓缓走近。月光下,两人的脸孔皆无所遮掩,都是国字脸堂,留着短须,面色有如重枣,看来年纪约在五十左右,一看便知是亲兄弟,脸貌相同;打扮一式。两人在两丈外止步,左首的人说:“阁下的胆气高人一等,在下佩服。”
中海淡淡一笑,说:“老兄过奖了,语声发自三四丈外,两位的足音也瞒不了在下,似乎用不着顾虑两位在房外袭击,与胆气无关。”
“有道理。足下可否以真面目相见?”
中海拉掉蒙面巾,冷冷地说:“有何不可?在下并未打算偷偷摸摸。”
“咦!大地之龙。”左首的人讶然低叫。
“不错,正是区区在下,两位是……”
“在下谭家昌,舍弟家盛,在令主手下供驱策。”
“黑旗令主一代英豪,亦正亦邪,亦侠亦盗,为人不失豪杰之风,为何甘心受龙虎风云的驱策?
有说乎?”中海冷冷地问。
“这些事,尊驾最好不必过问。”谭家昌也冷冷地答。
“阁下找咱们的令主,请教有何贵干?”谭家昌接口问。
中海似乎有所发现,徐徐凝神四顾,一面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今晚的来意……”话未完屋顶陡地传来一阵长笑,有人得意地高喝:“尊驾的来意,定然是昼间以为有机可乘,所以晚上来说动天南三剑,有意进行策反阴谋,不错吧!可惜你枉费心机了。”
中海心中暗懔,但镇定地扭头上望,发现瓦面上站着三个黑影。远处的屋脊上,月光下,隐隐可见不少伏在瓦面的人影。对面屋脊上,五六个黑影也徐徐站起,刀剑的光芒闪闪生辉。
左面柏树影下,缓缓升起三个劲装大汉。右面屋角,幽灵似的闪出四个灰抱老人。他暗暗心惊,暗说:“糟!我陷入重围了。”
对面瓦面上,传来马面无常愤恨的叫声:“让他说完,看他能供出些什么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