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完下课，凌佑立即背起书包出了教室。
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孙绍博阴阳怪气的声音：“凌佑，跑那么快干嘛？火烧屁股蛋子了？那也等哥几个给你灭了火再走啊。”
一群人哄笑起来。
凌佑半步未停，他一边低头下楼梯，一边从书包侧袋里掏出那块已被摩挲得非常光滑的石头。
石头不大不小，一只手便可以握住，形状呈不太规则的水滴形，握在掌心，“水滴”的尖刚好可以卡进食指与中指指缝。一拳抡过去，伤害力倍增，还不会留下明显的伤口。
上次，只一下，他就让孙绍博旁边那个胖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哼唧了半天。
不过，也因为那一下，那伙人复仇心切，这些天盯他盯得更死。
还是被追了上来。
跑在最前面那个满脸痤疮的叫范庆。范庆追上来，试图挡住凌佑的去路：“跑什么啊？算完账再走。”
凌佑侧身避过，握成拳状的右手悬在身前。
范庆果然忌惮地后退了两步，回头看向还没跟上来的同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操。”孙绍博人未到，先咧着嘴骂了起来：“真觉得有块破石头傍身就治不了你了？信不信哥儿们把你脑袋打成石头”
“来啊。”凌佑低声说着，躲着范庆的纠缠，疾步朝着校门口走。
身边陆续有学生走过，不时有人放慢脚步看上几眼。
但孙绍博骂中带笑，和他一起的人也都一脸戏谑的表情。不知情的只会以为是男生之间开玩笑的胡闹。
而认识他们的人即便知道不是玩笑，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孙绍博：“那你站那儿别动。”
凌佑冷笑一声，快奔几步，和他们拉开距离，但还是没能甩开腿脚最利索的范庆。
觉察到有人在看着自己，视线停留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路人好奇的长度。凌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生，身形偏瘦，皮肤白得几乎有些病态。
男生拿着盒牛奶，一边用吸管喝着一边看着凌佑。和凌佑的视线对到一起也没有挪开眼睛。
“不想捂着肚子哭爹喊娘，就离我远点。”凌佑顾不得理会，挥动手中的石头低声威胁又缠上来的范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孙绍博的声音也越来越近，他有些气喘地骂范庆：“操，堵个人都堵不住，光两条腿好使啊，要他妈让你去打仗百分百逃……哎，陈老师好。”
被叫陈老师的中年男人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他点了点头，背着手停在孙绍博旁边：“孙绍博你放学了不赶紧回家在这儿吵什么呢？整条路就你嗓门最大，这里是学校，天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孙绍博的父亲是校办的领导，他平日又是年级里有名的混不吝，和老师说话也是一贯的嬉皮笑脸：“好咧，陈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我这和同学闹着玩呢，上课光顾着学习了，这不放学了嘛，互相交流下感情，增进一下同学间的友谊。那凌佑，今天就先交流到这儿，别不舍得，反正咱以后有的是时间。明天见哈。”
说着他冲范庆使了个眼色。
范庆会意，向旁边闪开身子。
凌佑转身大步出了校门。
回到家，锁好门。先把换下来的校服洗了，晾到阳台上。
做了半页卷子，去做晚饭。
饭做好，打开电视，边看边吃，仍在十分钟内就解决了战斗。
收拾完，继续做卷子。遇到难题先跳过去，拣会的做完后，起身活动。
在地板上做了二十个平板支撑，拿出自制的哑铃——装满沙子的大矿泉水瓶举了一阵，又掏出那块石头练习了几次直拳挥出的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次坐下来，没两分钟，手机响了。
是付晓朋。
凌佑曾经在班里关系不错的朋友，也是现在唯一一个还跟他说话的人。当然，只有在出了学校之后。
“凌佑，你吃饭了吗？”付晓朋问。
“刚吃完。”
“哦。孙绍博他们这几天还在堵你吗？有没有打着你？”
“没有。”
“那就好，尽量躲着他们点，不能跟他们硬来。他们那群人……等喻锦辰消气了可能就好了。”
凌佑苦笑。
“也不知道他这次是怎么了，这么久都还跟你没完。不过明年就高三了，到时候他们就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折腾人了，你再忍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凌佑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不用担心，你也小心点，照顾好自己。”
天花板上突然咚地响了一声，接着便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刚才做作业时就一直听到小孩子满屋子乱跑的脚步声。
估计是跑太快摔倒了。
女人的声音迅速传来，几声斥责后变成了小声的安抚，孩子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
“……凌佑？”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凌佑回过神。
“我说我明天想办法把笔记拿给你，还有你要是有不会的题……”
“哦，不用了，有不会的我在网上查就行了，笔记的话，我需要的话再问你要，别给你找麻烦。”
付晓朋那边停顿了片刻说：“好，那我周末如果可以的话，去你家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那先这样，我接着做卷子了。你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楼上的哭声已经消弭。
凌佑抬头看了一眼，坐回桌边。
教学楼里的公共厕所外面没有门，隔间的小门只能从里面挡住，外面无法上锁。所以凌佑不需要担心会被锁在厕所里，只需防备在里面特别是进出厕所时别被人大力踹开门按在地上即可。
凌佑拎着装满自己所有物品的书包走进厕所隔间。
自从被那伙人盯上，每次课间离开，课桌都会被人弄得一片狼藉，书本卷子被撕破、踩烂、涂画污言秽语，书包里被浇上水、外面还可能沾染上各种不明的肮脏液体，凌佑就习惯了把所有的东西都随身携带，这样回去后最多只需要擦拭桌凳，不会有太多损失。
还有白天尽量少喝水，减少上厕所的次数。因为水杯也很难完全看住，一不小心里面就会被弹上烟灰、丢进脏东西甚至吐进口水。
凌佑把沉重的书包放在厕所门后，同时一只手抵住门板。
课间只有十分钟，未必会被找过来，但以防万一。
上完厕所，凌佑收拾好，背起书包，刚打开门，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冲着他泼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股冰凉滑过脖颈，凌佑禁不住哆嗦了一下。
是喝剩的奶茶。
未化完的冰块和乱七八糟的小料和奶茶汁破了他一头一脸，顺着前胸往下淌。
“请你喝奶茶，别浪费了啊！”范庆笑嘻嘻把空掉的奶茶杯朝着凌佑扔了过来。
凌佑偏头躲开，上前一步揪住了范庆的衣领。
“操！你敢碰我试试。”范庆连打带踢地试图挣脱。
凌佑不小心踩到地上的奶茶汁，脚下一滑。
范庆趁机挣脱，一边后退一边大骂：“操你大爷，给你脸不要脸。”
等在门口的胖子趁机上来偷袭，凌佑一边闪避一边回身去摸书包里的石头。
眼看就要打成一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庆拉住了上次吃过亏的胖子：“行了，别在这里打，马上上课了。老班的课，不能迟到。”
说完又对凌佑放话：“今天放你一马，下次等博哥一起，你再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跪在地上舔干净。”
说完，扯着胖子离开了。
凌佑扭开水管，洗干净脸和脖子。摸到头上的黏腻，他干脆把脑袋伸到水管下方胡乱冲了一阵。
抬起头，水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向下淌。透过前方的镜子，他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正在看着他。
羞耻感难以克制地席卷而来。
他感觉后背好像长出了一个洞，发痒发毛发冷。
为什么人不能瞬间消失呢？
凌佑没办法消失，但已学会了不因自己的羞耻感迁怒于他人。
“别看了。”他低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身后的人不仅没有走开，反而又向前走了两步。
凌佑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他拂去脸上的水，对着镜子多看了两眼。
是前几天放学时站在一旁看他的男生。
凌佑回过头。
男生指了下自己左边衣领：“这儿，还沾着东西。”面色平静，声音不疾不缓。没有嘲笑，也没有显露出刻意照顾凌佑自尊心的同情。
凌佑抹了一把，看着沾到手指上黏糊糊的椰果。
他扯着衣领，弯下身子接水擦拭。
上课铃声响了。
上衣上片片浅褐色的污迹，从衣领流进去的奶茶汁流到后背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没事，再忍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凌佑回过身，想说谢谢，才发现后面已经没了人。
边掏课本，边冲去教室。
从后门进去，迎着班主任的目光，凌佑主动站在了座位上。
班主任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回头又看向他。拿着粉笔的手朝后一指：“自己站着多高不知道吗？别挡到其他的同学。”
在窸窣的笑声中，凌佑走到后面靠着墙站好。
他收窄自己的视野范围，一双眼睛只盯着黑板与老师，当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认真听讲，好好学习。
下午的锻炼与自由活动时间他照旧是形单影只。
孙绍博不晓得是不是又在家里挨了他那个据说很严厉的爹的训，这几天消停了许多。那一伙人里其他几个有不少都在凌佑手上吃过亏，不敢轻易来找他。
凌佑找了个较为僻静的角落，在花坛边坐下，找出上节课的卷子看自己做错的题。
有人在旁边坐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凌佑心间一凛，抬头看过去。
又是那个男生。
凌佑松了口气。
下意识又看了一次。
男生皮肤特别白，五官精致，眉眼又浓又黑，一眼看过去，让人不由想到一个通常不会用来形容男生的词：艳丽。
凌佑想着是否要补上那句谢谢，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出声。
男生却歪头看了看他手中的卷子：“是学长啊。”
眼睛中含了笑，浓密睫毛在下眼睑上投下浓厚的阴影，和落在脸上的树影一起轻轻晃动。
“你高一的？”凌佑问。
“嗯。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怎么去我们教学楼上厕所？”
“走错了。”
凌佑在心里嗤笑。这是什么懒得编的理由。
“刚升高一。”男生接着说：“家也是刚搬过来不久，所以和学长一样，没什么人跟我说话。”
最好不要和我一样。凌佑心里想着，对他抿了抿嘴唇。
不远处一群人说笑着走过。
有孙绍博，范庆，被他打过的胖子，和另外几个在他桌上倒过垃圾、堵过他、骂过他、试图抽过他耳光的男的。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生比孙绍博矮一些。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只一双眼尾微微上挑，透着股好学生独有的骄傲。他神态平和，步履不紧不慢，脚下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运动鞋在太阳下反着光。
一群人哄笑起来。最前面的男生也跟着笑，顺口又开了句玩笑。一行人笑得更加欢畅。
那是喻锦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学习好，性格好，长得也不错。每个老师都喜欢，每个同学都拥戴的班级风云人物，他们班的班长。
凌佑下意识向里挪，用前面凸出的冬青丛挡住自己。
那群人走了过去。
“他们疯了吗？”坐在旁边的高一男生问。
“嗯？”
男生朝着那群人的背影漫不经心扫了一眼。
凌佑一愣。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问他。
你们怎么回事？你怎么他了？你们因为什么闹矛盾？
不管是班主任、教导主任，还是其他的老师，每个人都这么问他。连凌佑自己有时都想质问自己：他到底怎么他们了？为什么不顺着他们呢？是他的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事实也许就是根本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因为那群人是疯子而已。
“对。”凌佑盯着前方：“他们疯了，一群疯子，神经病，变态……”
“真恶心。”
凌佑怔住，两颊火热。他抿紧嘴唇看向旁边的男生。
“我说那些人。”男生看着凌佑：“还有其他人，老师，这整个学校，让疯子到处乱跑。真恶心。”
“除了学长。”男生说。
凌佑嘴角不自觉抽动了下，脸上刚刚褪去的热度又上升了些。
“哦，还有我。”男生笑着说。
凌佑唇角一弯，跟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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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他低一届，个子比他还要高一点。因为太高，显得人更瘦，衬着白得发冷的肤色，漫不经心走近时，仿佛是从漫画里走了出来。
他从凌佑身旁经过，有时候只是静静看他一眼，有时候会唇角含笑叫他一声“学长”。
中午。学校食堂里。
凌佑等中间那几个座位上的学生离开，端着餐盘坐了过去。
最靠近取餐窗口、最中间的位置，有监控，且四周人来人往，那伙人会多一些顾虑，反倒更不容易过来生事。
凌佑刚夹了两口菜。
有人把餐盘放在了他对面。
凌佑抬起头。
又是那个男生。
他拉开椅子，懒洋洋坐下，抬头迎上凌佑的目光。
凌佑忙低下头，压低嗓音说：“别坐这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生眉毛微挑，看着他。
他不笑不说话时，神色总透着股心不在焉的冷淡；但一旦望住了人，清亮漆黑的眸子专注得仿佛世上只有眼前这一桩事、一个人。
“别让人看到你认识我。”凌佑轻声提醒。
男生仍旧看着他，蓦地笑了笑，说了声“好”，起身挪到了左侧。
坐在了和凌佑对角线的位置。
凌佑差点没忍住笑，他抿了抿唇角，低头吃饭。
筷子从斜对面伸了过来，在他餐盘里夹走了一颗清炒的藕丁。
凌佑顿了顿，没抬头，也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男生看着斜对面调转了方向的餐盘，在更靠近自己的菜格里又夹起一颗藕丁，笑着说：“谢谢学长。”
凌佑心里怪怪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太自在。
太久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话，不，是太久没有与另外一个人有过正常的往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时候，连续几天下来，除了课堂上的老师好、老师再见，和极少数情况下的被提问，凌佑没有说过一句话。
回到家，听着楼上的吵闹声，他张张嘴，只觉得口干舌钝，仿佛忘了该如何发出声音。
“齐云祯，还没吃完呢？”
凌佑抬起头。
三个男生一前一后走过来，停在餐桌旁，对坐在他斜对面的男生说。
男生笑：“出来得晚。”
“那不等你了，我们先走了啊。”
男生点头。
凌佑放下筷子，端起粥喝了一气儿：“不是说没有人理你吗？”
齐云祯笑笑，全无为自己的谎言遮掩或辩解的意思。
他看着凌佑，唇角轻抿，一双漆黑的眸子坦荡荡笼罩着他，只眼尾微微下垂，仿佛带了些撒娇求饶的意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像之前的“走错了”，明明是说谎却像是故意要让对方看出这是一个谎。
凌佑反倒先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