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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来。
程念寒毛竖立,无尽的黑暗和恐惧汹涌而来。
她看着眼前一切,恐慌地后退。
下一秒。
她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感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深渊栽去。
强烈的失重和绝望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
程念一把抓着脖子,另一只手拼命在空气中摸索,干枯的五指蜷缩紧绷到极致。
如留恋人间的恶鬼,不愿离去。
“救我,救我……”
咣当!
一旁的花架被撞倒了。
程念趔趄倒在地上,擡头正对上旁边的穿衣镜。
镜子里,女人瘦骨嶙峋披头散发,两只通红的眼珠子咕噜噜转着,鬼似的。
惊悚、阴郁、麻木、死气沉沉。
这不就是疯子,不就是精神病吗?
女人望着镜子里的人。
当年公司门前发生的一幕幕和今天电影院发生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重叠彙聚。
一望无垠的天空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忽然,有什麽东西断掉的声音。
“噌!”的一声。
坏掉了。
晚上八点。
绚烂的烟火在热闹的广场上空绽放,姹紫嫣红璀璨夺目。
如水似墨的夜色被照亮,宛如一副泼墨画中盛开出朵朵鲜豔多姿的花,美不胜收。
人们聚集在广场上,高声欢呼:“元旦快乐——”
小区花园里的树枝上小红灯笼亮起耀眼的光,彩色贴纸在风中摇曳生姿。
放眼望去,家家户户欢聚一堂推杯换盏。
“元旦快乐,干杯!”
“新年干杯!”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多值得庆祝和纪念的日子啊。
然而与外面世界格格不入的是,出租屋里回蕩着女人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程念……
不,是程知恩。
程知恩模样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镜子。
她歪头咧嘴,镜子里的人跟着歪头咧嘴。
她像狗一样爬到镜子前,里面的人便像狗一样朝她爬过来。
程知恩笑了两声,指着镜子里的人说:“你长得可真丑,你这样的谁会喜欢啊,你听话点好不好?你以为自己本事有多大啊?”
嗡嗡——
突兀的手机震动传来。
程知恩浑身一怔,转动僵硬的脖颈。
一阵骨头的咔咔声响。
看到亮着的手机屏,她害怕地蜷缩到镜子边躲藏着。
“不要叫,别叫……不要骂我,我听话我听话……”
震动声很久才停下。
可没过多久又开始了。
程知恩害怕极了,牙齿嘎吱嘎吱打着颤。
这时,镜子前响起一道温柔的女声。
“别怕。”
程知恩怯怯地侧了侧身子缓缓擡起头,就看到镜子前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模样清秀,气质娴静温顺的女人。
“程念?”
程知恩怔住,惊诧又茫然。
“是我。”
女人来到她跟前,蹲下来轻柔地抚摸程知恩的脸。
“对不起,我让情况变糟糕了,没能帮到你,对不起。”
程知恩看着“她”,心里的绝望和恐惧奇迹般得到了安抚。
她好委屈好难过,眼泪顺着瘦削的脸颊滚下来。
“我不怪你,不是你的错,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跑的。”
“可他们打起人来好疼,我从小到大最怕疼了,我走之后我妈有找你麻烦吗?她有打你吗?”
“程念”面露心疼,“没有,你离开了我也就走了,没人打我。”
“那就好,那就好……”
“程念”拥住她,声音柔得像风,“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们永远在一起。”
程知恩惊喜道:“真的吗?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嗯,我保证。”
程知恩情不自禁地笑了,不停地说太好了。
直到这时,她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房间里交织着女人的哭声和说话声,乱成一团的衣服和书籍散落一地。
手机还在震动,然而没人理会它。
等程知恩止住哭声,“程念”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说:“今天元旦,我们去看烟花吧,去碧浮山。”
碧浮山是江市的一座城中山,算不上景点,只偶尔节假日会有人去。
程知恩小时候被管得严,放了假就不能和同学来往。
唯一一次和同学出去玩,还是高一那年老师带他们去碧浮山春游野炊。
程知恩一直记得那一次。
她站在山顶俯瞰整座城市,才发现原来自己平时生活的这座城市,困得她几乎窒息的这座城市,原来这麽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