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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视线重新凝聚在她湿漉漉的眸子里,一向深不见?底的墨眸中闪过几?缕毫不遮掩的羞恼。
而后他道:“崔小姐,请你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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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湄躺在床榻上,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心中越想越气。
她怎麽就不自重了!
说起来,她第?一回成婚,落得如此下场,还不都是?他们两人的错处!
她心中有憾,想要弥补一场完美的婚礼,怎麽就是?她不自重了!
还未过门呢,他就这样待她。
那?要是?成婚以后还了得?
该不会不让她上桌吃饭了罢!
崔湄抿住唇,一时有些?洩气。
要不不嫁了罢。
男人多得是?,她大可不必要在谢家这一棵树上吊死。
她到底哪里不自重了?!
崔湄越想越气,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地烙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将将进入梦乡。
没睡多久,却又听见?轻萝在耳边唤她:“小姐,小姐!”
她往日惯是?这个?点起床,梳洗一番往食肆去,可她几?乎一整夜未睡,左右食肆如今蒸蒸日上,告假一日也无妨。
“不去了……”她裹着被子,翻了个?身,同轻萝嘟嘟囔囔,“你让人去传个?话,就说我病了,有什麽事去找谢峥,他都回来了……也该让我歇歇。”
轻萝仍锲而不舍地推搡着她:“小姐,正是?因谢侯爷现下就在府上提亲,老?爷才让我来喊您过去。”
“过去个?屁啊……”
她不耐蹙眉,迟钝的脑子这才接收到“提亲”二字。
“……你说什麽?你再?说一遍?提亲?”
崔湄陡然从床上坐起身来,眼下挂着两道浓重的乌青,却是?精神抖擞。
轻萝点点头道:“是?呢,提亲。小姐,你都没见?是?多大的阵仗,比您当时和离之后带回来的那?些?还要热闹,连堵了周遭三条街巷呢……”
崔湄心里一沉。
遭了,爹爹本就看中他,陡然见?到这麽重的礼,该不会满脸堆笑地一口?答应吧?
她甚至能想象到爹爹日后劝说她的场景。
“不让你上主桌吃饭也没什麽的,左右那?麽多房间,你自己一个?人躲起来,想吃什麽吃什麽,不也乐得自在吗……”
……这种日子不要啊!
她当即跳下床,不曾梳洗,便?直直往前厅沖去。
轻萝被她这迅雷之势吓了一跳,目光触及床边摆着的鞋子,才慌忙跟了出去。
“小姐,你还没穿鞋呢!”
崔湄赤脚踏在后院通往前厅的鹅卵石路上。
呵,什麽鞋不鞋的。
上桌吃饭事关她下半辈子的尊严,岂是?一时半会儿的赤脚可以比拟的?
这都不重要。
前厅,谢峥恭恭敬敬地同崔尧行了个?大礼。
崔尧坐在主位之上,望着绵延至府外,却又不知?尽头在何处的小紫檀木礼箱,每一只之上还都系了红绸绾成的大花,一时有些?不解。
“哈哈,贤侄客气了,虽然快至年节,但也不必如此铺张……”
“伯父误会了,年节的贺礼我自会另行送来,今次送的,是?提亲之礼。”
“哦,原是?我误会了,其实?你常来看我便?好,何须拘泥在——”崔尧抚了抚胡须,笑容凝在唇边,“等等……你说什麽?提亲?”
崔尧在心中飞快地捋了一遍。
他一共就三个?儿女。
潆儿在深宫之中已然得了诏书,正月十五便?要册封为后。
湄儿虽已和离在家,却是?他旧时的兄嫂,况且如今谢府蒸蒸日上,自有名门贵女争先恐后地想要嫁进去,何苦要来求娶二嫁的湄儿。
他虽惋惜过湄儿不曾看上谢无羁,但两人如今终究已无缘分。
那?麽只剩下了澜儿孤身一人,未曾有过婚配。
长安城里不少人传过无羁他其实?是?个?断袖。
且崔尧驻军几?十年,军中皆是?儿郎,也着实?见?过有那?麽些?许与衆不同的……
他没有那?般老?土。
从前崔尧觉得情之一字,最是?难言,事不关己,还是?莫要多嘴的好。
可这事儿落在他自己儿子的身上……
他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崔尧直直凝着谢峥,良久,问道:“……澜儿他知?晓此事吗?”
谢峥微微一愣:“我还尚未知?会湄儿的兄长。”
这麽说……湄儿是?知?道的?
也是?,他俩整日出双入对。
湄儿这孩子,这麽大的事也不同他讲一声,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準备。
这下好了,他一大把年纪,还要受如此沖击。
“……无羁啊,你有没有想过……若澜儿接受不了,你该如何下得来台?”他苦口?婆心劝慰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