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他是知道崔湄的。
被家中千疼万爱地娇养长大,白净细嫩,断不?会有这些印记。
他疑心未消,决心去方才谢清源提及的校场处,看看谢峥口中来盗军报的小贼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经过方才那场风波,崔湄更谨慎了些,始终与?谢峥保持着一步距离。
越近禅房,周遭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外头的嘈杂便成了二人叙话的遮掩。
“你可真行,这样的理由都编的出来。你明知我?爹和我?哥不?是以权压人的性子——”
谢峥忽地截住话头,笑意凝在唇边。
他想起她与?自己的缘起,便是她用家中权势给谢府施压而来的一道圣旨。
“崔小姐,你……是见过这样的事吗?”
才把寻常人面对?权贵的惊惧刻画地入木三分?
“嗯。”她抿了抿唇道。
这是她那时能想出来最好的托词。
从?前她高高在上,并不?会去多思多想。
可是当她舍弃了“崔氏嫡女”或“谢氏夫人”的身份,当真把自己当做那小兵时,她确是会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同先前她怕被谢峤揭穿的惊慌不?同。
先前她只?不?过是怕失去这段感情,但若是当真抓不?住,与?她而言,也无甚大碍。
反正她有疼她的兄长,有爱她的父亲,有亲她的阿姊,还有无数上赶着哄她的人。
可她方才伏在地上,道出那些话的时候,却觉得背后生寒——
若她真是那小兵,遭逢此事,她怕权贵会不?听她所言,执拗地擡起她的脸。
也怕权贵会表面应下,而后去打听今日禁军是否有新来的小兵。
更怕他就此盯上了她,暗中寻找她的一切错漏,好把她一击毙命。
她什麽也没?有,也不?知道该怎麽办。
被强权压着一头的感觉,真的很烦。
他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禅房前,见她有些颓丧,关切道:“怎麽了?”
她擡眸望着面前人,心跳忽然变得沉闷起来,眼底的t?光芒一点一点熄灭,恹恹道:“谢峥,你说我?当初非要求陛下赐婚,是不?是很讨人厌啊。”
谢峥默了一瞬。
对?于兄长来说,是令他生厌。
但对?他来说不?是。
有一个词叫做情深缘浅。
情深是她,缘浅是她与?谢峤。
还有一个词叫做因缘际会。
他想拿来形容她与?他。
恰是崔湄与?谢峤二人彼此不?能相容的因,才有了他与?她相识的契机。
无论她遇见谁,想要嫁与?谁。
无论他是替兄成婚的“谢峤”,还是如今的自己。
他们终究会在红尘里相逢,相遇,将?来也定会相知,相许。
“你不?要这样想。”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
“既已沿着来时选择的路走?了下去,那就不?要回顾。因为那时的你,还不?曾经历如今这些,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亦不?会后悔当下的选择。”
“今后也一样,未来的一切尚不?可知。”
“你相信吗?人生其?实很玄妙。”
“你且说来听一听。”
她温吞地眨了眨眼睛。
“你觉得自己错得离谱的时候,其?实命运早已暗中备好了修正的方法?。”
“就像无论发生了什麽,月亮和星星都不?会掉下来。”
“……那太阳呢?”
少女轻轻吸了下鼻子,认真问道。
她站在光下,瓷白的肌肤如雪般剔透,衬得甲胄闪闪发亮。
“你不?就是吗?”
她就是他的太阳。
光华夺目,明豔无俦。
他忽地似笑非笑地道出了心里话,而后擡手摸了摸鼻尖,找补道:“一身甲胄,现下亮得反光。”
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眸中却未有笑意。
她知晓他一双眼睛生得最好,不?似谢峤一般会掩藏情绪,每每见他,心中所想皆写?在了眼睛里。
此刻他望着她,仿佛有许多秘而不?宣的情意,繁複细微,难窥毫发。
她回应不?了,却是感激他的。
感激他今日告诉了她家中之事,感激他惦着她的伤势,也感激他宽慰她。
似是知晓这并非是一个花前月下的好时机,说罢,他便垂眸轻轻哂笑道:“好了,我?走?了。”
甫一转身,她便叫住了他。
“谢峥,你等等。”
他止步,转过身来。
“怎麽?”
“谢谢。”
“……谢谢你总是在谢我?,但我?觉得我?的耳朵快要听出茧了。”
她一哽,赌气道:“你都听出茧了怎麽还和我?说话啊?”
“你难道是用耳朵说话吗?”他轻飘飘道,“不?好意思,我?用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