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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哄着崔湄上了马车,车内搁着降温的冰鑒,骤然消去外面的暑热。
夏时的冰价比黄金,除却崔家与皇室,谁还能如此滥用?
崔澜盯着冰鑒,颇有几分笃信。
“就像这冰鑒,待你入了谢府,他们便也能沾了湄儿的光。”
夏时诏
兄长办事素来雷厉风行,说命她入宫找阿姊,仅隔短短一日,此时她已身在前往未央宫的石板路上。
日耀灼灼,自青天铺洒而落,恰在崔湄玉白胜雪的肌肤上笼起一层金纱,更显华光夺目。
引路的宫人心中不禁暗叹:二小姐明明与自家娘娘一母同胞,两人气质却截然不同,一个静若霜雪,一个动若流火。
绕过廊桥,崔湄远远瞧见亭中一袭水衣墨发的女子,不禁露出一双梨涡,加快了步子,扬声唤道:“阿姊!”
崔潆闻声回眸,展颜柔柔应她:“走慢些,当心摔了。”
宫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睁睁见她小跑着撞进了贵妃娘娘怀里。
“阿姊,好想你呀。”
崔潆由她紧紧环着腰,刮了刮她的鼻尖,佯嗔道:“上次见我不过十日前,瞧你这架势,倒好似咱们几年未见一般,真是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咱们家有一个名满长安的阿姊还不够吗?何苦要再多一个我?更何况咱们崔氏女,不论生长成什麽样子,都是高门贵女呀!”
阿姊赶忙捏了捏她的脸,四下看看,轻声提点:“这是在宫中,说话当小心些。”
“知道了!”
她特地学着阿姊,以气声答,两人会心一笑。
阿姊素喜极为素淡的颜色,每每莞尔,仿若周遭靡靡俗世顿时明朗清绝,样貌、人品、才情、处世,皆是上乘。
崔湄常常想,幸得是阿姊代崔家选秀入宫,才能游刃有余,盛宠不衰,若是她,怕是早已连累了家中罢……
阿姊拉着她在小桌前坐下,推给她一盘早已备好的点心。
“兄长传信与我,谈及你的婚事,让我带你往陛下那儿求一个恩旨,与谢家儿郎结亲。”
她面上浮现几分犹疑。
“我把你叫来这儿,就是想问问你,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崔湄小口吃着糕点,闻言舔了舔唇角的点心渣子,扭捏颔首:“嗯……”
崔潆望着她稍稍泛红的耳尖,无声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知自家小妹总是缠着谢峤。
可她以为,小妹只是春心萌动,情窦初开,一时看上样貌出衆的郎君,也是寻常之事。
至于谈婚论嫁,自然是门当户对的更好。
谢家虽入仕,可比起崔家百年世族,有如云泥。
倒是兄长,在家书中与她谈及长安城中盘踞的各方势力时,曾夸赞过谢家一双儿郎的才干,亦惋惜过谢家与白家交好。
她入宫,便是为家族,于是希望小妹莫要走她的路子,好能嫁得两心相悦的良人,生怕是兄长借湄儿的婚事故作拉拢。
如今见她自己含羞带怯,悬着的心稍稍回落几分。
竟是她多想。
“走罢,阿姊带你去见陛下。”
崔湄虽倚仗家世,常出入宫闱,却与高高在上的帝王并不十分相熟。
他虽生得英俊,面上时时带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并非真的这般平易近人,故而每每见到他时,总有几分拘谨。
“陛下万安。”
与阿姊一同问了安,她便乖顺立在一旁,不再多言。
夏帝搁笔,见是崔潆,眼底浮现一抹宠溺。
“潆儿带着你家小妹匆忙见朕,可是有事?”
“当真是什麽都瞒不过陛下。”崔潆音色轻柔,宛若落羽,“妾今日来,是想向陛下讨个恩典,为小妹指一位好郎君。”
话音刚落,崔湄自觉一道锐利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样的视线带着审视与打量,像是在端详一件美丽器物,她不喜欢。
“朕许久不曾留意,小妹竟已出落成大姑娘了,当真是光荫似箭啊……不知你可愿常伴你阿姊左右?”
虽是玩笑语气,可话中试探之意尽显。
崔潆抿了抿唇,正欲开口回绝,却见湄儿抢先一步,脆声道:“回陛下,深宫寂寞,若只是常入宫陪伴阿姊,臣女求之不得,但若要与阿姊一同侍奉陛下,臣女不愿。”
“为何?”夏帝并未动怒,只接着轻松道,“天下难道还有比朕更好的郎君?”
饶崔湄胆子再大,也知这一问若是答错,便会徒惹祸端,擡眼去向阿姊求助,恰见阿姊示意她噤声。
崔潆悄然走至庆帝身边,为他捏着肩。
“陛下是知道的,母亲诞下小妹后便撒手人寰,她自幼被家中惯着,言语无状,怎能伴驾?妾身在宫中,已不能常见家中父兄,有她替妾留在父亲身边,父亲总归宽心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