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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知做得过分,从桌上端了一碟甜糕过来,“先吃些垫肚子。”

江蓠头一扭,被他扳正了,塞到嘴里。

这蜂蜜桂花糕还怪好吃的。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咬了两口,就说:“你走。”

“你方才说的是哪两个字?”他把剩下的半块吃了,坐到她身旁,歪着头看她。

江蓠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不让我说。”

“我没不让你说。”

“你就是。”

楚青崖换了块芝麻糕,拈到她嘴边:“还要不要吃?”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热水都送到外间了,她才啊呜一口咬进嘴里,踌躇半晌,低声道:“岘玉,小时候私塾先生取的,我不喜欢。”

楚青崖也吃着糕,“怎么写?”

“山字旁一个见。是《劝学》那句,‘玉在山而草木润’的典故。”

他点点头,“我的字你知道。”

她知道,可她不想这么叫他,字都是关系好的平辈叫的。

江蓠不要他抱,自己围着锦缎去洗澡。

楚青崖望着她艰难挪腾的身影,心想她那字取得巧,可他若直说出来,倒有些不好意思。

荀子有云,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

后半句就是他的字,“明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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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拜舅姑

擦干头发换好衣服,巳时过半了。

江蓠痛苦地扶额,她昨天还信誓旦旦要巴结舅姑,结果嫁进门第一天就犯了个弥天大错。这要传出去,她在永州城都没法混,人家说她媚惑夫主目无公婆,果然是青楼女子教出来的小狐狸精。

都是那狗官王八蛋,到了时辰不叫她起床,还拦着她亡羊补牢!什么一品大员、内阁酷吏、孝顺的好儿孙,脑子里装的全是令人发指的脏东西,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越想越心虚,觉得迟到三个时辰和迟到四个时辰没差别,在屋里梳妆打扮,一直磨蹭到丫鬟来传午饭,才压着愤懑看向靠在榻上看书的罪魁祸首。

楚青崖沐浴完只披了件月白的深衣,胸前敞开,乌发如瀑披了半肩,手中握着卷《春秋》在读,此时才不紧不慢地挽了发,插上一根东陵白玉簪。

系上外袍时,他的小夫人细声细气开了口:“待会儿拜见舅姑,还请夫君多多提点我,去晚已是大不敬,我心中忐忑,委实愧对二老。”

楚青崖看她惶惶不安,以为她不和自己闹脾气了,便道:“我家规矩不多,迟到半日没什么妨碍,他们又不是偏要喝你敬的茶才能解渴。等回了京城,他们远在天边,也管不得你。”

江蓠听了却很绝望,两个大靠山不跟他们回京城住吗?就她一人对付这狗官?

楚青崖见她呆呆的,向来冷峻的眉梢不禁舒展了一丝笑,“不用怕,我陪你就是了。”

……上一个大义凛然读春秋的,还是刮骨疗伤的关公老爷。她才不想让他陪着走麦城,实在晦气。

江蓠小鸟依人地挽住他的胳膊:“既然如此,多谢夫君了。”

午饭安排在花厅,还没走到屋前,就远远地看见一人举着一块石板跪在地上。

……这叫“规矩不多”?

“负石请罪”的卢翊听到脚步声,怨念地回头,见楚青崖满意地打量着自己,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明渊,你高枕安卧到现在,却叫我在这里受罪?”

“昨日确是你说的,我不过转述给他们。”

花厅里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声喊:“跪好,谁许你多嘴了?爹娘看你是过来人,才叫你去带三郎迎亲,瞧你说的好话,把三郎教坏成什么样了?他原来可乖一小孩儿,叫他卯时来,他寅时就要起床。”

卢翊赶忙跪直了。

这声音煞是清脆,江蓠看时,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扶着腰身从花厅快步出来,穿着崭新的杜鹃色百蝶织锦裙,云鬓插着五彩攒花金步摇,一张脸美得耀武扬威,腹部才刚显怀。

“夫人,别动气……”卢翊苦着脸。

楚青崖还没开口,江蓠就走到他身前纳了个万福,甜甜地叫了声“姐姐”。

楚丹璧拉过她的手左看右看,柳眉一挑,转怒为笑,抬手把自己头上一支碧玉簪插到她发间。

“好妹妹,真是个可怜人儿。”说着便翘着指甲把她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脖子上半枚红印,狠狠剜了眼旁边,“这小子也忒不知道心疼。”

江蓠把头一低,脸红了。

楚青崖面不改色:“进屋吧。”

午时已到,桌上的饭菜都摆满了,除去卢翊,就差他们俩入座。

辈分最高的楚少棠和柳兰宫坐在主座上,这一对二十多年的夫妻就像年画上的老娃娃,白白胖胖,喜气洋洋,五官乍一看还有些像,任谁都觉得相配。江蓠不由感慨,据她娘回忆,当年柳夫人可是京城顶尖的美人,纤腰一袅霓裳舞,公子王孙尽踯躅,嫁人生子后便洗尽铅华,乐呵呵当主母享受烟火气了。反观她娘,连江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怎一个惨字了得。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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