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殷若夏被问蒙了。
看你的设备,还有你拍照时的专业程度,肯定是哪家报社的记者吧?摄影师上下打量他,嘀嘀咕咕说,哪家体育报社雇佣童工啊?
你才童工,我已经十六了。殷若夏常年被人叫哥,第一次听到童工两个字,怒气冲冲反驳,再说,我也不是记者。
那你拍照比我还积极?
职业体育报的摄影师,拍摄这种小型队内选拔赛,也就是象征性随便拍几张,有配图就行。
而殷若夏不同,他每分钟按十几下快门,非要把从起跳到入水的每个动作记录清楚。
前来采访的体育媒体看见,纷纷表示自愧不如,并且想让殷若夏加入他们报社。
不。殷若夏直接拒绝,毫无商量余地。
他朝跳台那边瞧了眼,连忙举起相机。
小兄弟,你再考虑考虑。有家媒体坚持不懈,再次来到殷若夏面前。
殷若夏为了躲他,镜头晃了下,拍摄出的照片高度模糊。
要知道,经过半年的练习,殷若夏现在动态捕捉的技术已经达到平均以上。很少在一次跳水过程中,拍出来的照片全都看不清。
如果换成拍别人也就算了。
偏偏他刚才在拍郁筱的第一个动作。
殷若夏翻了翻拍好的照片,眼睛虚眯。
你们有完没完?他暴躁地斥责,离远点,挡到我给我同学拍照了。
同学?众人回过头,正好看到郁筱从水里爬出来,心下了然。
多么感天动地的同学之情啊~!
妹崽!唐初朝她竖起大拇指,你真稳!一下子跳进了我的心里~
你心里先想点别的事吧。沈知梦无奈地提醒,郁筱成绩绝对在你之上,现在你排第九,单板的出现名额很危险。
啊?!唐初惊了,我那么低啊?
国家队现役运动员总共大几十个,但每年有幸出席国际大赛的运动员,撑死只有十几个,还要跟省队的优秀苗子竞争。
每年赛季之前,国家队举办选拔赛,前几名可以保住自己的优先出赛权。排名靠后的运动员,必须在国赛中跟省队竞争,夺取剩下的名额。
唐初加入国家队到现在,主要以双人板为主,没有站上过单人板的国际跳台。但她毕竟是双人板的大满贯,假如连队内选拔赛都无法出线,教练团和组委会肯定会对她重新评估。
唉。沈知梦叹了口气,你还好,澜澜比你更低。
澜澜怎么回事?她单板明明比我厉害!
今年队内选拔赛有点邪门,开场第一跳,几位经常征战的大将接连失误。
除了郁筱以外,去年亚赛选手,居然排名都不高。反而新来的两位小将,名次还算可观。
蒋洺澜看到自己的成绩,狠狠咬住下唇。
好几个月没比赛,她容易怯场的老毛病卷土重来,第一跳烂到极点。
除了她本身心态不稳以外,教练让她参加选拔赛,本身就很搞蒋洺澜心态。
谁都知道,按照国家队惯例,去年成绩好的选手,可以跳过选拔赛直接参加决赛。
就像唐初和沈知梦的双人板,即使国赛还没开始,她俩已经锁定第一种子的位置。
但蒋洺澜被要求参加选拔赛。
仿佛以此提醒她是近二十年,总分数最低的亚赛冠军。
蒋洺澜眼睫低垂,感觉有温热的水汽在眼底凝聚。
你哭了?耳边突然响起郁筱的声音。
谁哭了?蒋洺澜要面子,胡乱用手擦擦眼睛,转过去背对着她,语气倔强,我才没哭。
哦。郁筱没有深究哭或者没哭的细节,站到她身后轻声说,你这样,过不了选拔赛。
蒋洺澜自己也有同样的感受,被郁筱明明白白说出来,顿时难堪又难过。眼底的雾气凝成两颗泪珠,划过脸颊砸在自己手背。
郁筱想了想,绕了半圈来到蒋洺澜眼前。
其实她对比赛的感受度比较低,任何大赛都能当成训练,所以很少有赛场上心态崩溃的情况。
上次亚赛的失误,与其说心态问题,过于功利的教练问题更严重。
亚赛结束,对于郁筱而言,那一页就揭过去了。
但蒋洺澜不同。
亚赛冠军对她,像是沉重的枷锁。
从去年到现在,她几乎每天都要忍受是否德不配位的灵魂拷问。
新赛季来临,蒋洺澜的心态还没有调整好。
犹记亚赛结束,岳教练特意给郁筱请了心理医生。
经过检测,郁筱的心理没有半点问题。
现在想想,应该让那位医生帮蒋洺澜调节情绪。
我怎么办啊?
你不要想。郁筱还是去年那句话。
蒋洺澜扬起脖子,无助的看着她。
只要跳下去就好。郁筱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只要做好这一件事。
蒋洺澜眼睫颤了颤,陷入沉思。
郁筱俯身,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
我们是运动员。郁筱凝视她眼眸,运动员只需要把自己所有的努力,倾注在赛场上。
与那无关的,就不要去想。
跳水运动员每场比赛时,五个动作加起来不到一分钟。
她们需要付出十年甚至更多的努力。
郁筱不愿意思考太多。
她只想这不到一分钟的比赛,配得上自己十年努力。
我好像懂了。蒋洺澜吸了吸鼻子,止住哭泣,支支吾吾询问,你参加选拔赛,你不觉得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郁筱不理解。
因为往届国际赛冠亚军全部直接保送,只有她们这届,被要求参加选拔赛。
足以证明,队里并不看好这届的实力。
郁筱的思维方式相当清奇,她有理有据地说,我喜欢比赛。
为什么?
因为比赛有裁判团和计时员,比日常训练专业。郁筱回答,平时没有这么多预算。
蒋洺澜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郁筱心态好。
敢情她不觉得比赛残酷,只觉得自己是去白嫖高级跳台,职业裁判,还有记分员和大场地的。
难怪她每次大赛那么稳,简直无敌啊。
谢谢。蒋洺澜扶着膝盖站起来,我现在好多了。跟你说完,感觉三观都重塑了。
哦。郁筱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上次也是这样。蒋洺澜自嘲地笑了下,我可能不适合当运动员吧。以前要楚队安慰,现在要你安慰。万一赛场上没有人理我,我该怎么办啊?
不会。郁筱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下,我在。
你蒋洺澜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声音一度哽咽。
筱筱。楚婧萱突然出现,该你了。
好。郁筱用毛巾擦擦脸,把兔兔毛巾放到蒋洺澜手里,转身走向跳台。
楚婧萱目送她离去,才缓缓走到蒋洺澜面前。
蒋洺澜害怕被她看到哭过的样子,眼神回避,糯糯叫了声,楚队。
好啦,我刚才都听到了。楚婧萱取笑她,你以前就喜欢比赛时哭鼻子,一点都没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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