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寄一进门就先去检查黎听的腿,他轻轻摁了摁,痛吗?
黎听反射性地动了下,还行。
许寄去洗手,随口问道:那明天滑吗?
黎听想了想,去吧。
可能是最后一天的缘故,许寄不像之前那样疯狂滑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了,也没有那么讲究技巧了,他轻松地立在板子上,随着心情动腰腹,尽情地感受周遭冰雪的冷冽气息。
黎听因此能够勉强跟上,他在旁边喊了一声,许寄!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滑雪?
许寄道,可能是我爸妈不让我玩吧。
好叛逆黎听雪镜底下的眉毛皱成一个迷惑的弧度。
两人安静地滑了一会,许寄突然靠边刹车,停了下来。
黎听猝不及防,再加上新手刹车没那么有效率,总之等他悠悠停住时,两人的距离已经相隔了一百多米。
黎听无语几秒,勤勤恳恳地往回爬。
走近了他才发现许寄一动不动,屏住呼吸像是怕吓走什么东西一样。
黎听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动作,把脸凑过去,用气音道:怎么了?
两人撑着膝盖,靠得很近,许寄盯着一个方向,那边有一只狐狸。
黎听顺着视线仔细看,的确有一点暗淡的褐色躲在雪堆后,狐狸见他俩好像不是坏人,便轻车熟路地从雪上跳下来,踱步到两人面前。
许寄猜:饿了?
黎听答:可能是。
许寄顿时把手伸到背包里翻了翻,他记得今天早上应该有带火腿肠出门。
布料摩擦发出噪音,狐狸却不害怕,好像知道这个声音是能吃到食物的信号。
别,黎听却制止道,别给它吃的。
许寄翻找的手顿住,为什么?
黎听侧目,认真道:你看到狐狸的尾巴和后肢了吗,那里的毛几乎都掉光了。健康的狐狸毛发是赤橙色的,但你看,这说是褐色都过分了吧?
的确。许寄安静地听着。
黎听回想了下原因,因为我们的食物有很多添加剂吧,吃多了就会掉毛,并且好像脱毛这种症状已经算轻了,严重的会因钠超标死亡。再加上我们喂多了,形成依赖,野生动物慢慢的便会失去捕猎的本性。
许寄平常不关注这方面的内容,这些知识还是他第一次听,他看了看狐狸可怜兮兮的眼睛。
明明听了黎听的科普,但他仍然有些挪不动脚,饿死和秃毛,怎样想都是秃子比较好吧?
走吧,黎听回头,他好似知道许寄在想什么,而且一根火腿肠它也吃不饱的,只会让它更饿。
许寄狠了狠心,跟着黎听离开了。
两人重新上了雪道,板子在雪面上流下一段流畅的线条,沉默片刻,许寄问:你怎么知道的?
黎听第一次没听清楚,许寄提高音量又重复了一遍。
小时候和外婆一起看动物纪录片,里面说的。黎听笑了笑。
许寄似乎侧头看了下对方。
黎听:怎么了?
许寄摇摇头,目视前方,没事,只是第一次见你那么正经的样子,有些不习惯。
三月初回程,四人一落地就各回各家。
黎听忙得见头不见尾。
电梯门打开,他面无表情地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带,合身硬挺的西装显得他身型高大挺拔,他将长发束了起来,露出浓墨般的眉眼。
会议室里的争吵声大老远地就能听到,皮鞋哒哒哒地踏在地砖上,一步又一步,在门被拉开的瞬间,全体噤了声。
啊黎听随意地撑着门,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众人,嘴角缓缓勾起,声音懒懒的,可里面的狠戾每个人都听出来了,还没吵完呢?
之前的项目必须跟进下去!王总答应了会给我们通水的!
对,富贵险中求,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黎听翘着二郎腿,他心不在焉地翻转自己的手观察指甲,有些倒刺被撕掉,正隐隐作痛,他道:嗯你给我钱跟进吗?
呃,贷款吧,这个项目要是成了,那点小钱算什么!
几人顿时附和起来。
黎听终于掀了掀眼皮,他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声音不大,原来之前公司的钱就是给了你们这帮米虫吗?
在座的都是黎耀行那一辈的人,被一个小辈这样骂,顿时气得面红耳赤。
王总,黎听咧开嘴角,低低地笑出了声,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还做着什么天真梦啊?你们被人耍了,知道吗?
陈奕宗是知道这个私生子的,对方唯唯诺诺,总是低着头,又像娘们一样留着长发。公司是不可能再起了,他只想从这懦弱的私生子手里再讨点钱走人,可现在谁能告诉他,坐在他面前强势得不行的这个人是谁?!
黎听变脸得很快,他笑够了,就突然沉下了脸,连带着声音都结了霜,滚吧。
众人顿时骇在原地,没一人动。
还要我多说一次吗?黎听幽幽道,你们都被解雇了,废物。
他一直坐在首位,稀稀落落的人从他身边离开。等会议室空无一人时,黎听才啧了一声,他自言自语道,饿了,想吃烤肉。
一个星期后,公司重新选址,坐落于G城第二繁华的市中心,改名学中。
黎听知道黎越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外加上次许寄的账,对方不敢对付许寄,自然会把这仇算到他头上。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慢,慢到黎听都快忘了。
那天晚上他从公司回家,地铁并不是直达,出来后还要走一段路,其中有一栋房子正在装修,经过这个路口时,他的后膝弯突然被什么猛地敲中了。
黎听闷哼一声,但没跪。
他被人推搡着拉了进去,大概十几个人围住他,老板说,打断肋骨,多断一根多一千块!
黎听抬起头,看了一眼,没有一个人比他高,他忽然嗤地笑了一声,道:现在接活的人都那么矮吗?
男人最忌讳的是什么,就是身高。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怒了,为首的抄起一根铁棍就往他腰的方向砸。黎听反应很快,直接用手抓住棍身,另一只手的手肘狠狠地敲向对方的鼻梁。
鼻血溅到了白衬衫上,他左腿一记横踢踹飞了一个,余光见有人冲了过来,身体往后仰躲过,顺势扣住那人后脑勺往墙上一砸。
黎听是会打架的,可毕竟寡不敌众,他身上无可避免地挂上了彩,肋骨可能真的被谁打中了,一下又一下地发着疼。
车灯闪过,照亮了巷子一瞬。
混战中,谁都没注意到一辆车开了过去,很快又倒了回来。
黎听真感谢没人带刀,他一脚踹到不知谁的膝盖上,借力转身,握紧拳头往前揍,可谁都没想到拳头竟然紧贴着那人的头皮擦过了,因为太矮了。
黎听错愕了一瞬,都收好舌头,做好下颚一痛的准备了,忽然那小矮子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摔了出去。
他扭头,看到了许寄那一张皱着眉、帅死了的脸,黎听大喜,喊道:许寄!快帮我揍死他妈
话音在看到后边跟着的许父母时戛然而止,黎听没被人打死,差点被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