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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的塔希尔忽然伸手一把抱住苏檀,搂得很紧。苏檀被他勒得有点上不来气,拍拍他胸口,不松,干脆掐他。塔希尔笑出声了,头埋在苏檀肩上,深深吸气:“苏,我好高兴。”
“你高兴什麽呢?”
“你不是假的。”
苏檀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他叹口气,抽出毛巾甩到水盆上:“海东青走了。”
“他……走了?”
“我想去追他回来,但是放心不下你。”苏檀声音闷闷的,“你从海东青走之后就一直在发烧,醒不过来,我怕你出事。”
“那你决定……”
“我要去找他。”
塔希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麽说,沉默了一会后才问:“你要去哪里找他?如果他不想在西班牙待了……”他忽然想起,苏檀是有预言能力的,他又那麽了解海东青,他一定知道海东青会去往何方。
“塔希尔。”苏檀搂住他脖子亲了亲,“海东青是我的孩子,我养育他那麽久,我舍不得他。”
“我知道。”塔希尔舍不得苏檀走,但他同样舍不得海东青,世上也只有苏檀有把握能让海东青改变心意。
“其实,你师兄的世界很小。”苏檀轻声道,“他从小被抛弃,我把他抚养长大,给了他作为养父能给到的全部的爱,他很依赖我。在他长到十五岁的时候,我就想过让他去庄园继续学习,但是他不愿意,他只喜欢待在我身边。后来,你走进家门,他很高兴的,就像多了一个亲弟弟一样。”
当时的海东青也并未预料到,被自己看作亲弟弟的一样的人居然会爬上老父亲的床,尽管他一再逃避,想假装没看见,看不懂,不知道,但无法忽略的事实就是这麽残酷。
积累的怒气在外部战局尘埃落定的情况下终于迸发,就算那只是自己利用提泽纳的力量营造的一场逼真的梦境,海东青回想起来依旧气得浑身发抖。
他妈的,我算什麽?我算什麽?我算什麽?
我到底算什麽?海东青迷茫了。他想想被视作亲弟弟一样的人会亲吻苏檀,会做卡耶塔诺对苏檀一样的事,他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恶心与反胃。
就算远离了那个关系错乱的家,想想依旧怒气沖头,恨不得再杀塔希尔一千遍。
他怀着满腔怒气没头脑的狂奔数公里,终于在路边停下来歇息。脚尖钻心地疼痛,一看脚尖磨出了大泡又破裂,血浸透袜子,都变得有些发黑发硬了。
他弹出袖剑将袜子与皮肤小心地分离出来,张开脚趾透气。环视四周仿若无垠的野草萋萋的荒野,突然感到一阵无尽的委屈。
我他妈到底算什麽啊?
为什麽老爹会答应他?为什麽啊?
委屈着委屈着,就老想哭。
海东青揉揉眼睛,将袜子穿好,继续走下去。指望能在天黑之前走到村庄城镇之类的地方歇息一晚,走的太沖动,身上的钱都没带多少,对塔希尔的怨恨心情暂时转移到生存上的难题来。
好在他运气不错,在快天黑的时候走到了一个小镇子,镇子的小教堂还开着门,牧师接待了他,给他準备了一顿简单的能填饱肚子的晚餐,作为吃饭的报酬,他留下来当了几天的义工,清扫教堂,给贫民分发食物,垦殖田地,喂养牲畜,能干的活全都干了。
当他準备离开的前一夜,老牧师给他準备了一些干粮,问他:“孩子,你为何孤身一人?”
海东青一下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知道。”
“你有家人吗?”
“有的,但是……”他声音低下去,心情複杂。
“看得出来,你有很重的烦恼。不过抛下家人离家出走,这种行为和你的年龄可不相衬啊。”
海东青想到“家”,想到塔希尔,就觉得生气,胃疼,想打人,不,想杀人。
牧师将包好的干粮交给他,包裹上还放着一枚小小的栉孔扇贝贝壳:“如果你确实有无法排解的烦恼,那就去试着走一走朝圣之路吧。去走向繁星原野的圣地亚哥,去穿过光荣拱门瞻仰圣雅各,去Cape Finisterre烧掉自己的靴子。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年轻气盛,一时沖动犯下了严重的错误,我选择走上朝圣之路自我忏悔,侥幸从危险的的边缘回头,回到故乡做起了小牧师。”
海东青抱着干粮,嗫嚅出一句:“谢谢……要朝圣的话,往哪里走?”
“朝圣之路并没有固定的起点,重要的是走向圣地亚哥的过程。”牧师划了下十字,真挚地说:“Buen Camino。”
海东青决定去走朝圣之路。
也许是因为初次听到“繁星原野”感觉到的无可言说的奇特魅力,也许因为单纯地想要远离马德里,逃离那个一朝之间面目全非的家庭,亦或是被老牧师说起朝圣之路时那般怀念又虔信的神态所吸引,他决定去试着走一走,体验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