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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醒啦?”一个貌似是水手的人走过来,苏檀看不清他的相貌,强撑着点点头:“嗯,船上的情况还好麽?”
“除了偏航外,别的没大问题。”水手哎了声,又问:“先生是有什麽特别伤心的事吗?睡觉的时候都在哭。”
“哈。”苏檀扯起艰难的笑,“因为……因为我喜欢的人故去了,想起生前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情难自禁……让你见笑了。”
水手好像閑着无聊,接着问:“想离开伤心地的话,又何必跑到南洋去?背井离乡多难受啊。”
苏檀黯然,去南洋是罗三儿说的圣上口谕,就看他準备的珍宝箱及船只,他就相信罗三儿没有说谎。不然他完全可以贪墨了朱由校留给他的珍宝,甚至一开始都不必将他留在府中悉心照料,任由他自生自灭,也是死无对证。
“去南洋是特意安排的。”苏檀语焉不详,“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水手又唉了声:“俺们怕是去不了南洋了,去不了南洋交不得差,现在还不知道该咋办!”
“什麽意思?”
水手道:“俺们是奉了官府的命,负责押送这船去南洋向一位大人交差,说是不得有误。据说船上有些新手还是官府派来暗中盯梢的锦衣卫,也不知道被海盗伤没伤到……”他说到后半句,有些心虚地看了看背后,向苏檀讪笑:“俺也不知此事真假,说着玩的。”
苏檀觉得有些不对:“那位在南洋的大人是谁?下令的人有没有说过怎麽认出他来?”
水手哎了声:“这就说到点子了!死了船长,剩下的人谁也不知道怎麽向南洋的大人交差!大海茫茫无情,认不出方向来,一船的人都要完蛋。只盼妈祖保佑,吹一阵好风把船吹到正道上来,能靠上岸就谢天谢地咯。”
船上物资充足,剩下的水手不少经验丰富,回到正确的航向短时期内问题不大,但是遭受海盗掳掠,群龙无首,背负的命令又不知如何实现,人心浮动,都想着尽快靠岸,但是靠岸之后会发生什麽就不好说了。
苏檀原以为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在水手中格格不入,会遭人轻视,不想其他船员对他都是颇为畏惧的态度,想想也是,一晚上奇迹般地挣脱囚笼,独自杀穿占据全船的海盗,一身孝衣杀成红衣,焉能不惧。
海上风云变幻,情况兇险,苏檀对航海不熟,无意对水手行动指手画脚,精神振作起来,运功恢複自己以应对突发状况。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半夜叩响他的房门,低声求见。
苏檀隔门问:“为何要来见我?”
“我看到大人袖中的绣春刀了。”门外人道,“上船之前我就有所猜测,护送您登船的是宫中太监,大人保养得宜,并非凡夫俗子。去南洋与人交差,八成也是托辞,这艘船上真正要护送的是您,船上货物珍宝俱是官货,都是给您在南洋生活準备的。”
苏檀心一紧,手搭在门上:“那你是?”
“在下锦衣卫校尉胡泰,船上总旗被流寇误杀。大人实力高深,恳请出来与小的一见。”
苏檀终于打开门。
门外的汉子相貌朴实,乍一看平平无奇,开门先行一礼:“小的拜见大人。”
“不必多礼,我现在不过一介出宫的平民。”苏檀搀扶起他,“进来说罢。”
苏檀仔细问过情况,上船的船员都是精挑细选过的老手,经验丰富,同时脾气不大相容,人心浮动下流言蜚语少不了。上船的锦衣卫有十八位,在遭遇海盗沖突时损失了总旗和一个校尉,还有一个胳膊被砍伤了,目前伤口有恶化的趋势,基本丧失了战斗能力。
“那位被砍伤了?带我去看看。”
“大人会医术?”
“会一点。”
在胡泰带领下,苏檀见到了受伤的锦衣卫。半夜已经发起烧来,嘴唇死白。他拆开简陋的纱布,药物黏糊糊粘在血肉上散发出来的药气、血腥气、恶臭混成一团直扑而来,苏檀眉头一皱,吩咐:“把蜡烛挪近些,船上有酒无?”
胡泰说了声“有”,扭头去找,不一会就抱着酒坛过来,拆了封布。
苏檀掰开锦衣卫嘴巴塞了一团软布,在烛火上烤绣春刀,让胡泰按紧受伤的锦衣卫。绣春刀刀柄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闪得怪刺目的,不过现在不是避讳的时候,苏檀烤透刀身,果断下刀剜去烂肉,小校尉剧烈挣扎起来,被胡泰死死按住,闷哼不已。
苏檀削得快,削完洒上止血的药粉,快速包扎起来,再闭目按住手掌劳宫、少沖、少府三穴,为他推引病气,少顷再睁开眼,面色愈加苍白,忍不住转头咳嗽起来,咳嗽完才说:“已经好了,没有大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