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上,不知情绝不是可以为自己开脱的理由,那几十年当中,多少人都被稀里糊涂地送上了断头台,他们的哀鸣又有谁在乎呢?….
维尔福不服气的就是这一点——因为,那个时候哪怕换个王党分子来马赛当检察官,只要发现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一定会“难逃法网”,因为自己已经是波旁王家的“正义”的敌人了,只要在波旁统治的国土上,自己就必须是个罪犯,而且罪无可赦。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也许会比原本好一些,会被送去流放,服苦役,而不是送到暗无天日的伊芙堡;但完全也有可能在清算当中被枪毙,或者被折磨死在流放地。
这些东西,之前埃德蒙也和陛下讨论过,他自己在这几年的经历当中也有了许多感悟,所以他会得出和那个小水手迥然不同的结论——自己真的并非完全“无辜”。
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也正是借由“因为拿破仑皇帝送信而坐牢”,积累了自己的第一笔政治资本,然后被波拿巴家族的二代领袖当成了心腹,提拔到了之前无法想象的位置。
虽然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但终究自己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回报,只不过,这一切都是命运抢走而又强送过来的,自己只是被命运摆布了而已。
短短时间里,埃德蒙脑海中涌上了万千思绪,但是他并没有再跟维尔福检察官解释什么。
论能言善辩,他肯定是比不过玩弄法律二十多年的维尔福,这里也不是法庭,不需要他进行什么辩论。
他只是冷漠地看着面前一脸不服的维尔福。
随着婚约的签订,仇恨正在慢慢消散,但是“怜悯”或者“亲情”,那是不可能有的。
“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某种程度上,您确实有理——但正是这种‘有理’,才让人无比的绝望和愤恨。”接着,他缓缓地做出了回应,“你是高高在上的维尔福检察官,你家世优越甚至连国王都知道名字,你还有足够的聪明,可以随心所欲地玩弄法条,把看不顺眼的人送进黑牢……你永远可以一边坏事做尽,一边自称自己双手清白,你甚至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因为一切就是这样理所当然,法律不就是为了保护您这样的老爷而创立的吗?
但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赢,永远赢,而且是‘问心无愧’地赢,所以世间的道德才会堕落到如此地步!人人道貌岸然却恬不知耻,趋炎附势又理直气壮,因为人人都看到了你们是如何一边作恶一边冒充无辜的!你们可真是好榜样啊,你们以正义和法律的名义,残酷玩弄了小人物的命运,轻易就毁掉了别人的一生幸福,你们把我从我的婚礼上抓走,让我和我的爱人永世分离,回过头来却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教训我,我并不无辜!”
说到这里,埃德蒙略带嘲讽地笑了起来,“终于,有一天,那个被任人摆布的小水手回来了,这下他不再是个小人物了,然后……哎呀,满口正义的检察官终于发现自己做错了,自己需要弥补当年的过失,他道歉,他害怕,这一切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发现别人手里的‘正义棍子’比他的更粗!….
好!既然您会假设,那么请容许我也来假设一下——请问,尊敬的检察官阁下,如果我不是基督山伯爵,而是一个可怜的逃犯埃德蒙·唐泰斯,在某天晚上,穿着破烂的义务惨兮兮地跑到您的府上拜访,陈述自己的冤情,哀求您为他做主洗清冤屈……请问您会如何做?是会好言好语地跟他进行辩驳,争论他是否冤屈,争论谁更加正义,还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这个危险的逃犯直接杀了埋在花园里,让尘封的往事干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