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白这人打小就能从他身上看见烈X。估计是幼稚园大班的年纪吧,有一次挨骂了被赶出门外让他站着,天sE早暗了,雨又稀哩哗啦地下,他直觉得自己委屈,就闹脾气地往门庭外一站,淋了个撤透彻尾的落汤J;後来邻居看见了便赶紧摁门铃,於是被拖进去之後又是好一顿打骂。
说实话一白觉得他母亲的脾气特别古怪,他并不是没慧根,但三番两次都愣是没m0准母亲的火气点儿在哪,而他父亲也不重视他,只疼他弟弟,对一白就是漠视和责备。
後来小学上的是寄宿学校,周休二日才回家,父母在他的童年回忆里其实并不清晰:除了总是被扔到垃圾桶的父母亲节卡片外,还有一次是他全身不知道长了什麽痘子,又烧又疼,但他爹娘完全没带他看医生,就这样任他哭了几天,痘子自己消了,也在他身上各处留了疤。其他的,少年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些零零碎碎被室友和同学欺负的J毛蒜皮事,一白虽然X子烈得有点古怪,但小时候的他特别怂,被人霸凌了也大气不敢出一声。不过谁让他确实不讨喜,不擅长交际也不常笑,明明才六七八岁就一脸苦大仇深,在老师眼里就是个倒楣JiNg。
小学要毕业的那一两年,他骨子里的热度才一GU脑蹦出来,学业上开窍了,也擅长交朋友了,只是上了国中之後因为长得又胖又丑,在班上靠着嘻皮笑脸和一点幽默也就勉勉强强混得过去,那时的方一白头脑简单,也没多想什麽,就只觉得不开心,大考过後就闹腾着要离开那所一路包办到高中的寄宿学校,转到一所高职去了。
然後他突然就变瘦又变好看了。
颜值的影响果然是不容小觑的,方一白顿时在班上就有说话份量了,眼力又特别好,老师之间的近疏关系都逃不过他的观察,开学没两天就在一次和班导的交谈中不小心出了这个头,导师y生生吃了一惊,让他当了班长。但这小子还没有定X,凭着骨子里那点燥热就Ai刷存在感,成熟的影子也都是偶尔才虚虚掠过,整一个人就是个毛头二百五。
这个毛头二百五因为小时候和家人不大亲,高中这年纪也更是把重心都放在同侪上了,回头对爸妈都没什麽好口气,父亲是个不太靠谱的一家之主,老换工作;母亲脾气古怪,天天唠唠叨叨;弟弟则惯会明哲保身,总是置身事外;於是他就总是一个劲儿往外跑。
直到他爸没了。
一件衬衫把一大男人吊在顶楼房梁上,送医急救的时候早就断了气,那晚跟车的还是方一白,愣是傻了一俩钟头,最後看着父亲在病床上被去颤仪电得像一条脱水鱼才崩溃大哭。
其实头天晚上,一白父亲找过他,看起来想聊点什麽,但一白正眼也没看一眼就打发他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些年来,他从来没好好对待过自己父亲,他看不惯自己这个亲人的脾X,从小到大忤逆了不知道多少次,可终究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这件事情後,他的祖父母特别不待见他,觉得是方一白的疏忽与漠视才让一个四十好几的男人走了的,而一白自己默默地也往这方面想了,他觉得是自己变相杀Si了父亲。
父後七日回学校,那天正赶上班际舞台剧b赛公布成绩,他们班得了第一名,主题是「孝」。电视上播着他们表演的录像,背景音乐是那首「落雨声」,全班欢欣鼓舞都乐开花了,方一白就独自一个坐在角落使劲猛哭。
他开始半工半读,短时间内cH0U长的心智让他偶尔看起来有点Y郁,这时候开始他就有点没心没肺的预兆了,不是对别人没心没肺,是对自己没心没肺。
高考凭着还可以的成绩上了一所仅次国立的私立大学,但方一白离开家里之後的运气实在差得不行,学校教的东西太y,还要工作的他顾不来,虽然他心里多半知道自己就是没心思念书。工作偶尔会十天半个月没着落,他曾经穷得只能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喝自来水;而好一点的时候可以在餐厅蹭到员工餐,每次都是狼吞虎咽,吐出来了便又吃回去。可时薪轮班的一点工资压根补贴不过来,然後他还得四处找点什麽来填补内心空落落的部分,不然他觉得都要活不下去了,而那几年里他确实三番两次想着寻Si,但最後总是Y差yAn错地被留住了。
可能是父亲给他留下的一个Y影,他一直没走出来。
後来他大刀阔斧的退了学,搬回家住,找了附近一工作,重新读起书,决定考一个自己有兴趣的科系,那蓄势待发的一年里除了上班,还要应付他母亲古怪的脾气,才二十出头岁的他虽然城府极深,但在亲情这块一直是他的弱处,也是软肋,发不了恨更放不下心。
直到现在,方一白是彻底没心没肺了。
新大学考上了,附近租了一小套房,白天上班晚上上课,生活特别平稳,也可能是因为终於b较安稳了就有余裕多想一些,反正他後来自己得出一个结论:每个人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坎,一个道理可能穷极一生才明白,可一辈子都过去了,那又有什麽用呢?自己几斤几两是知道的,过去的那些东西,能背的才背,不能背的就扔,什麽都一个劲儿往肩头上堆,面对未来时腰杆能挺得直吗。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其实他打从骨子里就犯贱,即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愿低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我幼年亟需被Ai的时候,已经被淡漠惯了;在我少年亟需认同的时候,也被忽略惯了,」一白曾经这麽对他朋友说过,「空的盒子打开一千一万次,它都还是空的,填不了的坑就拿别的东西囫囵塞了埋了,反正我的心早就不会痛了,何必再汲汲营营呢,白蹉跎时光。」当时他朋友就傻了,平常实在是不曾看过这二货讲出这麽深沉的东西。
他不再悼念自己的父亲,也不会再多愁善感地感叹人生,更不会指望能从谁身上获得他曾缺失的Ai,方一白其实无b清楚自己可以不必这样,但他认为过得没心没肺会b较舒坦一些,对什麽事情都要淡薄,才不会牵挂太多。
他是彻底没心没肺了。方一白不让自己受人欺负,也不是那个Ai冒尖出头的毛头小孩了,他y是b自己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不是因为他真觉得自己的遭遇有多痛苦,只是为了要掩藏过去那些东西在他心里落下的病根。方一白内心本来就b较敏感,过去那段时间里不是环境折磨他的,是他自己折磨自己。
从小的烈X还真的没往别人身上去过,从一而终都是对自己冲。他现在压根不觉得自己可怜,他还有点生气过去的自己g嘛Ga0得自己像委屈的小王八一样,不过就是五行缺Ai,Si得了吗。
也许就是这奇葩的心理素质,方一白被找上了。
这天,m0不清什麽组织传了一大串讯息给他,先是拖沓了一堆寒暄,才委婉地道出重点。一白皱着眉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心里暗想:「我C,不就人T试验吗?」
一白直接删了这封讯息,谁知道对方那头像是m0准了他就是会删,又发了一封,这次没有冗长的寒暄了,换做了足足两三百字的安抚,方一白心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哪是随机徵求试验者,压根冲他来!
他这次没删也没回,等了两天,果不其然又收到一封讯息了。
一串地址是一间带包厢的中餐厅,一个时间,然後四个字:敬邀一见。
「到底谁在他妈装神弄鬼......」反正方一白是很没出息的应邀了,他心想对方肯定也料准他会去,不去的话不就辜负对方好一番的心思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一白这人才二十二三岁,但长得有点着急,外表y生生b实际老了两三岁,於是也就b同龄多了一分老练来,他自己清楚,所以刻意会穿得年轻一些,不过他现在当然不知道,这样的穿着简直把他往某种火坑更推一步。Oversize的衬衫搭在身上,配着宽宽垮垮的破K,方一白整个人看起来太休闲,但他本来就准备装傻充愣去应付这场莫名其妙的约;微卷的旁分浏海快盖住眉毛了,少年就任它贴着额头,随手拿起一副平光的无框圆眼镜一戴,整个人散发着痞二痞二的气场。
那间餐厅距离捷运站不远,少年很快到了,甫一进去就有人迎上来,领着他到包厢去。至此方一白没察觉什麽不对劲,晚饭时间的餐厅里有很多客人,应该不会真有像连续剧里的绑架或什麽的事。
後来事实证明方一白的思想还是太单纯了。
门一开,偌大包厢里头就坐了一个男人,一见到方一白就立即站起身来并且朝他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伸出手臂。一白为了和他握上手,就顺着圆桌走到对方身旁,摆出一脸吊儿啷当的模样把手搭上去。
「许非。」
「方一白。」少年语毕,按理来说他是要坐到对面去的,可许非就着握手的姿势,顺势把他带到自己隔壁的位子按着落了座。
「应该还没吃吧?先吃饭,菜都刚上。」
这个许非不能说他热情,但他这第一句话未免亲密过分,这让方一白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禁去想这些菜里是不是有下毒。不过在吃的方面,少年的心向来很大,没犹豫几下就吃起来了,而许非看出来他对凤梨虾球特别喜欢,边聊边给他夹了几个。
当然方一白是真的觉得不对劲,这男人怎麽看都不对劲,初次见面就太亲密了不说,他看自己的眼神也特别奇怪。少年有点憋不住了,於是y是截了对方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劈头就说:「许先生未免太客气了,我看先前讯息里的意思是要让我做人T试验?您不妨直接和我提合同的事,学术研究嘛,为了科学进步,还是可以有合作机会的。」
许非g了g嘴角,好像对方这麽说话反而引起他莫大兴趣;他放了筷子之後往後一靠,搭起了二郎腿,「我们的研究机构有点特殊,一般是不会随意找实验对象,通常,会观察三五年,甚至十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一白咀嚼的动作瞬间放慢,顿了一下後,也放下筷子,抬头去看许非,心想:敢情自己老早就被盯上了是吧?
「什麽时候开始的?」
「令尊过世的时候。」
「那到现在也快六年了,」少年马上又换上二百五的皮囊,挑着眉尾开口,「贵单位暗中蜇伏这麽久,不知道是看上我哪里了?」
许非眼神里有点无可名状的东西,但转瞬即逝,只让方一白觉得有点压迫感,倒没察觉出其他。
其实到现在为止,方一白没有真的上心,他就是特别好奇这个人怎麽就找上自己了,基於一点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他不知道自己一步步按着对方的套路走。
「我知道方先生是听不惯冠冕堂皇的东西的,但我们的研究组织建立在绝对的必要X上,当然研究目的也确实有些超出常人的认知,以及虽说是人T试验,但试验一旦成功,您就会成为我们机构的成员,要接受机构布置的任务,而我们正是从您身上看见了一些我们需要的特质。」
「失败的话呢?」
「我们会给你一笔钱,保持联络,长期观察。」许非的笑容早就收得一点不剩,目光锐利而沉稳。
也就是说只要踏进去就脱不乾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一白被对方盯得不禁别开脸,x1了口气,一边吐一边讲话:「如果我今天没有来赴约,你们会怎麽做?」
看见对方移开眼神,许非竟然重新扬起嘴角,眸子里又变得深不可测而无可名状,「继续观察。」
「你们还真够有毅力的啊,」少年又执起筷子,吃起了清蒸鱼,「你们那单位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