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孤就生了病啦。少年的语气轻快,像深夜里静寂爆裂的灯花,一跳一跳地就消失了,有好一阵子,不能下床,不能见人,成日地咳嗽,咳得像个痨病鬼。御医说要用性燥的药物来相克,起初都能克住,渐渐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压住寒气,须服的药愈来愈多,也愈来愈烈。最后就用上了寒食散。孤琢磨着它也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凶险嘛,便如方才,不也安稳地过来了?
还说方才,方才您差点把我给强暴了。顾图腹诽。
江夏王坐在他身边,低头对他笑,但孤的确想试试,看这东西,是不是真能让男人雄风不倒。
顾图低声:若我今晚不在,殿下就该在芳林馆行药了,是不是?
这话像在质问他,语气不太好。江夏王却不恼,但也不回答,只抿了唇,望着顾图轻笑。
他就像很清楚顾图的弱点似的,知道在何时绝不能给他一个痛快。顾图只觉方才被他揉过的屁股也火辣辣地痛起来。
今夜就要这样过去了吗?弄了一地水淋淋乌糟糟的,欲望纾解过后,又有什么更深的东西叫嚣着想出来。可是明日,明日自己就要走了啊。
殿下,顾图轻声道,当年,是有人害您吗?
顾晚书的目光定住,烛火在那目光里飘摇。
大约是吧。半晌,他道。
顾图伸手去碰了碰他衣褶上的那枚山玄玉,周王子叔带私通于狄人,引蛮夷入洛阳,是春秋的大罪人。殿下,我虽然愚钝,但我到底是会翻书的。
江夏王望向他,像在仔细端详着他,太皇太后怕我会做叔带,你也怕么?
我自然不怕。顾图理所当然地道,您若是叔带,我不就是那蛮夷么。
江夏王笑了,好像根本没有把顾图这话听进心里。这让顾图有些难受。
殿下,您不相信我吗?
孤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信不信你。
江夏王说着便站起身,一边披上了衣衫,却仍大咧咧地敞着凌乱的前襟。顾图坐了起来,又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明明很重要。殿下信不信我,明明最重要。
江夏王赤足又走过来,踩在他两腿中间的地面上,他的下巴正擦过江夏王薄薄衣料罩住的半勃的阳物。像是个很骇人的巨物,却被欲盖弥彰地遮掩住了,江夏王还笑得很纯良。
顾图的喉头竟动了一动。
所以你此次好好表现,回来后封了上将军,孤就认真操你。
我,顾图这时候终于想起来找补,这种事,我是当真没想过!
行行行,你没想过。江夏王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他这副着急上火的模样,浑不在意地往床边走,是孤,孤天天想。
第14章 赐剑
30
顾图醒来时,身在江夏王寝阁的床上,却见不到江夏王的人影。
他迷迷糊糊坐起来,想自己昨夜原是睡在地上的,不知何时被挪到床上来了。外头有侍婢敲门进来,见了他睡过头的模样,脸都红了,眉头却高高皱起。顾图不明白,低头才见自己赤裸着胸膛,唯好在胸膛上的精液早在昨晚已洗干净了。
胸膛上的精液。
想了半天,自己的脸竟先烧起来,记忆是他不愿细想的浑浊迷乱。拿过侍婢手中的毛巾,道:我自己来,你们出去吧。
下人们都如蒙大赦地退下。他想到今日要出征,自己可是主角儿,心头急躁起来,三五下穿好了床头摆的衣裳,推门要走,庭院彼端的侍卫却道:顾将军醒了?
顾图一怔:你们在等我?
那侍卫欠了欠身,殿下留了东西给您。
顾图走过去,那侍卫便带着他穿过回廊,上了楼梯,走入一间小阁。阁中了无他物,只在空荡荡的中央摆了一把长剑。
顾图一呆,这便是那东西?
他怔怔地伸出手,碰了一下冰冷的菱纹剑鞘,又握住了深黑无光的剑柄。从外观上看是一把颇为朴素的剑,但他执起时发现十分轻巧,将剑鞘开了一线,便有冷光袭人,倏忽如惊电飞出,一阁之中,光焰大盛。
这剑刃由西域精绝国的精铁制成,轻薄锋锐,殿下说,也许将军是知道的。
他自然知道,只是从未见过。剑刃的银芒宛如那人的眸光,骄矜傲慢,清冷寂寥,偶尔对他带上笑意时,又有些少年人任性的娇气。
殿下说,宝剑赠英雄,祝将军旗开得胜。
31
三月中了,襄阳东道上密云不雨,西昌侯被东路冯老将军逼得弃城逃窜,势必要从山下峡谷经过,顾图便在山上安营扎寨,守株待兔。
他觉得这冯老将军真是好人,江夏王的安排明摆着只给顾图送人头,这些勋旧们竟也没有异议,把到手兔子往顾图的矛头上赶。顾图扫荡了周边的喽啰,直奔这座云雨峡,心知这回绝不能怠慢,若跑丢了西昌侯,或许江夏王的颜面也全都要没了。
为此他严厉教令全军禁酒,聚精会神地等在山头,已是第三日。
大风拂过收卷的旌旗,在沉闷得几乎渗出水来的空谷暮色中发出寥廓回声。监军王景臣巡视全营后回到主帐前,护军都尉领中军将军顾图正坐在暗燃的篝火边发呆。
见了他来,顾图便让出一小块地方,道:若是到夜能下雨便好了。
王景臣点点头。若能下雨,便是兵法所言的敌明我暗,偷袭良机。只是不能火攻了。
他心里是有些瞧不起这匈奴蛮子的,混迹洛阳二十来年也没个起色,只沾着江夏王的袍角边就捞得一个将军,不过打起仗来骁勇有谋,这两个多月才令他稍稍改观。
王景臣在顾图身边坐下。顾图穿得少,像不耐热,袒出玄黑盔甲下精实的胳膊,正拿一根秸秆百无聊赖地戳着火星子。王景臣寻不到话题,只得问:陈监军呢?
在睡觉。顾图回答。
王景臣哼了一声,听说他是太皇太后母舅家的亲戚。
顾图睁了眼睛,又释然般,原来如此。
王景臣看着他,那将军您呢?
什么?顾图愣愣地。
您又是江夏王的什么人呢?王景臣吹了吹眉毛。
我啊顾图想了半天,这确乎是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疑问,我大约是江夏王的使唤下人吧。
黄昏与黑夜的间隙之中,有飞鸟嘎嘎地划过树梢的天空。不远处的斥候在紧张地换岗,枕戈的兵士则抓紧时间补眠。这段日子以来,顾图也不曾好睡过,但或许因为心底不断冒出紧张感,反而总是精神奕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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