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 都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气氛蓦地沉寂。
初星眠回过视线:陈叔。
她心口堵得慌,连呼吸都觉得闷:你是说我爸早就知道录像带的存在?
他也是为了你好, 才会选择不告诉你。话音落, 陈叔也像是意识到了自己说错话, 忙挽回补救, 再说他也不是真的想瞒你。
不是想瞒着我, 那怎么会过去这么久都不跟我说,还冠冕堂皇地指责周晁嘉。
他或许有什么苦衷。陈叔紧张到双手握紧了方向盘,轻咳了声。
苦衷?难道因为有苦衷就可以用欺骗我作为手段吗。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是小孩。
所以当初她误会了周晁嘉,根本就没有想过,她和周晁嘉认识那么久,他不是初茂平口中那样的人。而她甚至为了气他,故意冷落。
想起这件事,她眼底划过一抹鲜明的自嘲。
初星眠吸了口气,抱歉陈叔,我刚才语气态度不好,但不是在针对你。
只是她真的很讨厌被蒙在鼓里。
车内顿时安静,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陈叔会将梧桐路的事情告诉初茂平,这点初星眠没有觉得很意外。
她在房间里收拾行李,正将几件帽衫和长裤叠好,房间门就被敲响。
初茂平臂弯里还挂着西装外套,见状顿时就蹙紧眉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去东济。她稍一顿,目光倏地抬起来看向初茂平,周晁嘉是不是很早就将录像带里的内容发给过你?他把处理的选择权交给了你,但是你辜负了他的信任。你甚至引导我相信是周晁嘉在故意隐瞒。
初茂平被她的话问的一怔,随即冷着脸:你是以什么口吻来这样跟我讲话?
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了一个陌生人用这样的态度对待你自己的爸?
本来她还觉得心里很沉闷,但此时听完初茂平的话,顷刻间平静下来。初星眠目光直视:我是具有独立人格的人,不管和谁谈恋爱,都不需要你们插手。
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初茂平突然大吼出声,我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你好?
初星眠突然沉默地看着他,半晌她说道:你不是为了我。
你在胡说什么?初茂平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额头的青筋也跟着一跳一跳的。
初星眠说:你让我嫁给阮东俊,只是为了和阮家联姻,好巩固你在华江的经济地位。
我这么做有错?初茂平臂弯甩出去,西装径直扑向了旁边的凳子,没有钱,你以为你还能活得这么随心所欲,你以为你现在优越的生活条件是谁给你提供的?
咣当木质凳子砸倒在地面。
但这不是为了我。初星眠掌心里都被汗水打湿,她慢慢地攥紧,声音很小却很肯定地说道:你没有在乎我喜不喜欢,我不喜欢阮东俊,和他在一起我也不会开心。
她从小到大很少有和他吵架到这么凶的时候。
印象里,初茂平还是顾家又慈爱的父亲形象,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初茂平的沟通越来越少。
好像生活变得更好以后,却也越来越疏离淡漠。
周晁嘉的妈是什么样?在这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好。
初星眠定定地看着他:周叔叔是为了救我才不幸牺牲的。
这句话噎得初茂平语塞。时间过了太久,久到他都想不起来还有周围山这么个人。
许是吵架的动静太大,把徐星都引了过来。
刚到走廊就听见父女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徐星快了几步走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徐星进了房间以后赶紧转身把门关好,叮叮咣咣的声音大得哟,我在楼下都听到。
话音落,徐星瞪了初茂平一眼:你也是,爸妈还在家里就对孩子大呼小叫的,要是让他们两个人听见准是要把你臭骂一顿。
两位老人有多疼初星眠,家里人都清楚。
徐星不来还好,她一进来,初茂平满腹的怨气没地方发泄,刚好找了个出口: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宝贝姑娘准备做什么,拿着行李箱要离家出走。
你要去哪里啊?徐星震惊地看了初星眠一眼,又瞥见地面的行李箱。
初星眠没说话也没动。她背脊挺得很直,视线却低垂着。显然也是在生闷气。
你把录像带的事情告诉她的?初茂平质问徐星。
徐星吓了一跳,捂住胸口:我哪有。你不是不让说吗?
眼瞧着继续争吵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初茂平气的摔门而出,徐星也很快就跟着出去。
房门虚掩着,没关紧。
她听见徐星和初茂平也在争吵。
恍惚间,初星眠听到徐星埋怨初茂平私下里去找周晁嘉,不该以威逼利诱手段让对方知难而退。
她却很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前往东济镇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只能坐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东济镇偏远,几乎快要到了边界,隔着一条宽阔的江面就能看见其他国家。
事实上初星眠会知道周晁嘉入伍地点在东济镇,还是从李子瑞那里得到的消息。
她给李子瑞打电话的时候,对方似乎正在执行公务,说了几句就匆忙挂断电话。不过没多久他又回拨过来,在电话里询问她找他什么事。
问及周晁嘉,对方并不感到意外。
他爷爷奶奶都在东济。他爷爷当年是抗击倭寇的解放军,晁嘉受他爷爷影响很深。
闲聊几句,初星眠问李子瑞知道她爸爸找过周晁嘉的事情吗,他说知道。
凌晨三点的火车站,人潮涌动。
角落里挤满了提前候车的人,他们盘坐在地面,捧着盒装泡面吃得正香。
冷气吹得不足,闷热潮湿的空气里飘散着各类食物混杂的味道。
麻烦让让。旁边的阿姨挤过来,口音听着不像本地人,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堆在椅子上,从包里掏出来个水瓶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初星眠挪了挪腿,将行李箱拉到近前。
人乌央乌央地涌过来,也不知道谁撞了阿姨,她手里的水杯顿时洒了大半出来,连坐在旁边的初星眠都被波及。
哎哟,真的是哦。走路都不长那个眼睛的。阿姨嘟嘟囔囔地抱怨几句,目光打量到这边,小姑娘,你那里有没有餐巾纸的呀?
初星眠很快就把纸巾递过去。
阿姨边擦边闲聊说:小姑娘,你是准备去哪里的呀?
东济。初星眠回应道。
话音刚落,阿姨顿时两眼放光:我也是东济的。你父母是还在那边?
东济镇因为很破落的关系,凡是城镇里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几乎都跑了出去。
初星眠摇摇头:我是去那边找我的朋友。
也是,像你们这样的小年轻,有哪个愿意去那样的地方。阿姨自言自语地叹口气。
检票的时间很快到了,阿姨就在初星眠的前面,一前一后地上了车。
两个人竟然是同一节车厢的,连位置也挨得很近。
阿姨直个劲儿地感慨和她有缘分,又是送水又是送自家烘干的小零食给初星眠。
旅途漫长枯燥,直到火车在清晨中咣当咣当地驶入目的地。
车上的乘客已经走了大半,一节车厢里只能零零星星看到三两个座位还有人。
初星眠昨晚几乎没怎么睡着,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眶,微微叹口气,只觉得思维混沌。
她出行很少选择长途的绿皮火车,猛然间还有些不适应,好像全身的胳膊和腿都已经僵硬到不是她自己的。